婉兒把小牛皮背包往書桌上一擱,走到房間最遠的一端。預備……跳!
撲到彈簧床上!
「啊!」小路尖叫,拚命問躲她的絕命抓癢手。「……好啦好啦,婉兒等得快沒耐性,正在攻擊我,我不要跟你說了,BYE-BYE。」
無線話筒睽違了一個小時,終于回到它溫暖的座位上充電。
「再一個月就要見面了,電話還能通得這麼難分難舍。」婉兒故意糗她,撩起一綹微卷的長發搔她臉頰。
「哪有?」小路俏顏微微發紅,有點緊張的申辯,王劬最愛管我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來也想跟你說話,是你自己不接的。」
「管我『們』?這個復數形應該改成單數形比較合適。」婉兒眸中藏著曖昧之意。
「你覺得他只喜歡管你嗎?我倒覺得他也干涉我很多。」小路不滿的皺眉頭。
昏倒!婉兒癱在枕頭里。
「我今天是特地來問你,下個星期我爸分公司的開幕酒會你去不去?這次的公司廣告是我拍的喔。」
小路並肩躺了下來,替她順了順鬢發。
唉,人長得美就是有這種好處,即使是披頭散發的,看上去仍有數不盡的風情。
大學美術系畢業後,她沒事做,干脆考了研究所繼續念,下個月要畢業了;而婉兒則四處打零工,偶爾受老媽以前導演朋友的邀,拍幾支公益廣告,或到老爸公司里打打雜,再者替幾份雜志寫一些企劃專稿,嚴格說來很不務正業,沒有特別固定的工作。
「不要,那種一堆陌生人的場合,我很不習慣。」她不像婉兒,天生是眾人視線的凝聚點。「那你下個月想跟我一起去找王劬嗎?他今年拿到博士,快回台灣了,錯過這一回,以後再去紐約就沒有地頭蛇帶路了。」
「去干嘛?當你們的電燈泡?」婉兒拿起床頭櫃上的隻果,清脆咬一口。
這種話從任何人嘴里說出來,只是打趣,但從婉兒口中說出來,情況就很嚴重了。
小路火速彈坐起來。「婉兒,你干嘛這麼說!我我……我才是你們的電燈泡吧?」
「奇了,我隨口講一句話,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婉兒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你們明明是男女朋友,你卻忽然跑來跟我說一句什麼『難分難舍』又『電燈泡』。的,呆子才不會被嚇到。」她漲紅了瞼。
「男女朋友?你瘋了,別忘了我有幾次撞見那個花心老王一絲不掛跟其它女人滾在床上打得火熱。」
小路先頓了一下,才開口,「這是你們的默契不是嗎?」
她記得以前听婉兒說過,只要還沒結婚,大家都是自由之身。這句太開放的話如果是出自王劬的口中,絕對讓他死,是婉兒說的就沒關系。
「默契你個大頭鬼!!」婉兒白她一眼。「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你認為我是那種會任自己的未來老公和其它女人打得火熱,還老神在在的人嗎?」
小路又頓了頓。沒錯,婉兒平時是很慷慨大方的人,但對她的所屬物,或者她罩的人,佔有欲之強很令人驚異。
「難道你們交往這麼多年,都是假的嗎?」小路的額角開始漲痛。
「那也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前?你們分手了?」小路驚得呆了。
「王劬沒跟你說過嗎?我們在他出國那年就協議分手,只做好朋友了。」
「沒有,王劬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們已經分手四年,而我居然不知道!」小路激動的大叫。
真的?婉兒心念一轉,惡作劇的念頭又升起來。
「小路,你是說……這些年來,你一直以為我和王劬是情侶,卻又和他交往?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背叛我們的友誼!」她的臉埋進棉被里啜泣,縴軀開始抖動。
「不是的!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小路慌了。「我沒有和王劬私下交往,絕對沒有,他只是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而已!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他……和他有任何……」
腦中忽然想起二十歲那年,她和王劬在月夜下的擁吻。天哪!當時沒有顧慮到太多,現在想想,她真的和「婉兒的男朋友」接了吻。
她……她簡直不是人!小路哭喪著臉。
「你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嗚!誰教你們兩個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呢?反正我和王劬已經分手了,你就把他接收過去吧!我……我會祝福你們的,嗚……」婉兒抬起一只眼楮偷瞄,又趕快埋進被子里,繼續裝哭。
「婉兒,你不要這樣說嘛!王劬和我真的是普通朋友,他喜歡的對象是像你這麼活潑外向漂亮又聰明的,不可能看上我的啦。」小路也快哭出來了。
「還說得跟真的一樣,如果不是我們相交十幾年,差點被你唬過去。」
婉兒終于抬起頭來,臉上一滴淚星子也沒有。小路太老實,玩起來不過癮,不玩了。
其它不說,光是王劬照顧了她這許多年,還一天到晚安插那票狐朋狗友在她身邊,美其名叫「男朋友」,其實根本是替他卡位的,以防她哪天神智不清,被什麼張三李四的外來者追走。
這份心眼,剛開始怕是連王劬自己都沒發覺,只有她張孟婉小姐旁觀者清,當年才會答應分手,答應得這麼干脆。
「真的嘛!」淚花在小路眼里亂轉,不知道該如何顯示自己的清白。
婉兒忽然覺得大事不妙了。一雙妙目瞪得大大的!探手模模她的額,敲敲她的腦門,順順她的發絲。奇怪,沒發燒感冒得天花啊,小路居然不是裝的,她真以為王劬只把她當青梅竹馬看!如果她連王劬的轉變都沒發現,那……她不會連自己的心態都沒察覺吧?
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居然還有人談戀愛談了四、五年還沒發現的!
其實她不該感到意外的,小路並不是遲鈍,更不是蠢笨,因為王劬絕不會被一個愚鈍的人吸引。她只是環境和天性使然,因為心中一直稟持著「王劬和婉兒是一對」的信念,于是潛意識里便把他所有示好的動作,全歸類為友情;這頂大帽子一扣下來,她就能說服自已去接受王劬的好,而不會覺得愧對最好的朋友。
婉兒想想忽然有點感動,不禁親親小路的額頭。
「真也好,假也好,總之,你和王劬快快請我們吃喜糖吧。我答應你,婚禮那天的伴娘裝不會穿得比你漂亮。」
砰!小路一頭栽到床腳下。
「喜……喜糖?伴……伴娘?」她呆坐在一團棉被堆里。
「喂!你該不會是想把我們家王劬用過之後,始亂終棄吧?」婉兒凶巴巴的。
「我……」她啞口無言了好一會兒。「我還沒用過。」
哇咧,這個答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她開始冒出滿頭黑線和紅暈。
「那你們進行到什麼程度?」婉兒興致全來了,水眸亮晶晶。
「我……就是……哎啊,我們什麼都沒有啦!」她捂著漲紅的玉頰,否認到底。
「說嘛說嘛!我們兩個是好朋友,不應該有秘密。」婉兒拚命晃著她的手央求她。
「應該是你來告訴我吧?好歹你做過他女朋友。」她羞愧欲死的回嘴。
「講到這個就有氣了,當年也不知道是誰卡在中間當門神,我們只不過想試那麼一下下,就在『某人』的從中作梗下夭折了,你教我發表哪門子的使用心得?」婉兒把隻果核扔到她頭上。
「後來你們都沒有再試過嗎?」小路訥訥的,把頭上的果核扔進垃圾筒里。
「那次大概傷了他的男性自尊,總之他是沒再找我試了。嗚嗚嗚,害我變青樓怨婦。」婉兒抹去假想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