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今天何嘗不是她的大日子?自她就職以來,藝廊首度舉辦一場如此重要的展示會,幾乎亞洲主要媒體的藝文記者都到齊了。瞧她精神奕奕的模樣,他的眉稍眼角登時柔了。難得她這麼開心,就算他辛苦一點也值回票價。
一只大手鑽進她的短外套底下,隔著絲質小禮服揉撫著細致的背脊。
「別鬧了,我得幫你別上胸花,當心針尾戳進你的肉里。」池淨拍開他的手臂。才一晃眼間,她就發現自己被他困在胸前。
「還別那勞什子花做什麼?花應該插在花盆里,我長得像花盆嗎?」他拉長了臉抱怨。
「你就委屈一點,多別一株胸花又不會花多少時間。」她溫柔的哄著他。「那妳賄賂我一下,我才依妳。」他撒嬌道,兩手下滑到她的腰肢間收攏。池淨又好笑又無可奈何。左右看了兩下,確定不會有人突然闖進造型室里,她才匆匆踮起腳,在他唇上淺啄一下。
「好,別鬧我了,我的工作做不完了。」她嗔凝著他,盈盈眼波漾著融融水意,誘得他幾乎又想摟緊她了。看出他的意圖,她連忙退開一步,退出他兩臂的牽制範圍之外。「立正站好,讓我檢查看看。」
裴海心不甘情不願的挺直偉軀。
「很好,很帥!」她從上到下環視一圈,對自己用全副心思打點的結果相當滿意。她並沒有夸詞粉飾,他確實很帥。野放的長發綰在腦後,馴服中透著不羈。包裹在西裝中的他,就像一頭剛洗沐完畢的豹子,干淨、滑順、文明,卻藏不住鼻子里的蓬勃野性。如果讓他換上古裝,腰間配著一柄長劍,那就更像個笑傲江湖的流浪劍客了。「我帥是應該的,要把我弄丑才需要功力。」他大言不慚的吹噓。
她好笑的白他一眼,抬腕看了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把領結系上,我們該下樓了。」
他濃黑的眉擰起來了。立刻邁開三大步,背心緊緊抵著粉牆,一副妳再逼我、我就跳下去的樣子。
「我幾百年沒系過領結了。」開玩笑!系著那種東西在脖子上,他能呼吸才怪。「好吧!那打領帶。」她拿起他的第二個選擇。
「領帶和領結有什麼不同?」他拒絕合作。
「裴、海!」她的口氣重重的。「今天是你首度在台灣藝術圈露面,衣著當然要正式一點。只要有一丁點兒不完美的地方,人家不會怪你裴大藝術家有個性,卻要我們『天池藝廊』擔起虛名兒呢!」
「正好,讓簡明麗那老虔婆早早關門大吉,妳收拾包袱陪我雲游四海。」他想也不想的接下去。
池淨啼笑皆非。「少貧嘴,對我老板說話恭謹一點。快點過來!」
「難道我少打一條領帶或少抹一點發油,樓下那些作品就會從『精致藝術』變成『破銅爛鐵』?」
池淨重重嘆了口氣。對他使硬招是沒有用的,她已經模清楚他的脾性了。「樓下展示區的刀劍是你的作品,樓上化妝間的裴海是我的作品,我只想讓自己的作品呈現出最好的風貌而已,拜托?」她軟綿綿的央求。
他煩躁的扒過頭發,滿臉不甘願的走回她身前。她藏住一個滿意的微笑,踮起腳尖將領帶饒過他的頸後。好不容易哄得他肯打領帶,她不敢奢求他會蹲低一點,讓這個工作順利達成。踮腳的動作讓她更近一步的貼在他胸前。
「很好看呢!這條斜紋領帶是我親自……唔。」她的微笑全被一記報復性的熱吻吞噬。
兩人分開時,他和她的前額相柢。
她柔柔和他對望半晌,終于輕聲問︰「你最近怎麼了?」
「為何這麼問?」他飛了飛朗朗的劍眉。
「因為你顯得很煩躁。」池淨的身子微微向後仰,更深的瞧進他眼底。不是她多心,她確實感覺到裴海好象一頭被關在鐵籠的豹子,虎視眈眈的,隨時等待逃月兌的機會。裴海擁緊了她,壞壞的貼在她耳畔輕語︰「是不是我太粗魯了?」
池淨立刻听懂了他在暗指何事太粗魯。她飛快低下頭,從耳殼紅到了耳根。這男人……
然而,他的猜測卻也是正解之一。
自上個月被他半拐半騙的佔有之後,她放開了所有矜持,對他全然付出。之後他求歡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只要時間或地點不會太奇怪,她幾乎都會順從他。天性上來說,她是一個生物距離很強的人,即使親近如愛侶,也不太習慣被頻繁的踫觸,遑論是如此親密的體膚。所以初初開始,她著實有些適應不良。他突如其來的情動,常常會嚇到她,讓她追不上他的步調──其實,遠從兩人初識開始,她就一直感覺自己追不上他雲霄飛車般的速度。
但幾次之後,她就明白了。他並非單純想滿足,而是純粹以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來表現自己。在裴海的邏輯觀中,當他心情震蕩、又懶得以言詞解說時,最能讓她明了的方式就是兩人果裎相對。
他不願壓抑真實的感覺,也不願隱瞞于她。這一點讓她感動,也讓她心甘情願的獻出自己。
堡作室是他最常向她索求的地點。總是在他工作得正入神,而她在一旁看書看得正專心時,一雙貪心的大手就會忽然探過來,抱起她坐在工作台上,吻得她意亂情迷,最後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若說在這段期間,她有任何尷尬于面對的人,大概就是他的管家了。
老管家跟隨主子久矣,已經培養出見怪不怪的本事。記得有一次裴海突然又興起,硬是把坐在客廳看電視的她纏回房間里,兩人的衣物也一路呈混亂隊形,迤邐在所經的路徑。隔天一早,面無表情的管家已經等在房門外,把洗滌好、烘干熨妥的衣物送到她眼前,貼身底褲就壓在下方。
當時,羞慚欲死的她揚言在未來的一個月內不去他家,因為實在太太丟臉了──當然,一個月的刑期在他的纏磨之下,當天晚上就被緩刑了。
也因為他對她全然的開放不設防,她更容易從他的舉止中,揣磨到他的情緒。有心準備的他是個好情人。他會制造浪漫氣氛,在優雅的環境中和她歡愛一整夜。但,情緒涌上來時,無論是完全一件作品的興奮、創作受到阻擾的挫折、情緒不佳等等,他會以突如其來的求歡來展露喜怒哀樂。
于是,她可以感受到他越來越煩躁,驟然向她索求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每次總是火一樣的燒毀殆盡,直到兩人都筋疲力盡才停止。
「你……」她頓了一頓,終于低聲問出來︰「你倦了嗎?」
「妳在說什麼?」他愕然。
「你是不是覺得煩了,想和我分手又怕我傷心,才不好意思說?」她的手指在他胸前畫圈圈,沒有勇氣抬頭望他。
「老天,妳想到哪里去了?」他重重拍一下自己的前額,很想昏倒。「我現在簡直離不開妳,難道這樣還不夠明顯?」
「最近你好陰陽怪氣,我只能想到這個可能性。」她輕聲說。
「我最近靈感不太順暢,心情有點低調,如此而已。」他的眉心揪皺得很緊。「即使妳想叫停,我還不放你走呢!」
「真的?」她抬起頭,眼中迸出亮亮的歡采。
「要我證明嗎?」一抹壞壞的邪笑躍上他嘴角。
「不可以!」她倏然臉紅,火速閃出他的懷抱。「時間快到了,不準你胡來。」這男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時間確實快到了,兩位準備好了嗎?」無巧不巧,簡明麗選在此時進入化妝室。又是老虔婆!每次都來破壞他好事!裴海的眼楮鼻子嘴巴全都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