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床尾的房門,中一間相連的臥室出現在眼前,布置大致與她的睡房相似。典雅的和式格局,整片榻榻米地板映入眼簾。多數的私人用品護納在櫃屜里,所以她無法判斷鄰居的身份。對面的粉牆兩端各有一扇門,但是她的好奇心沒有旺盛到去探別人的房間。
兩間房相隔的拉門並未附上鎖頭,黃少貞在心底提醒自己,得記得請石藤靖和裝鎖才行,否則睡在隔鄰的人冒冒失失闖進來,她根本沒有隱私性可言。
滿足了對隔壁房的好奇心後,她走到左側的格子門,完成今天早晨的最後一趟探險。欞門拉開,晨光灑了一室金芒。
"啊,是庭院,好美!"她發出驚異的嘆息。
適才喚醒她的自然樂音也來自于此。一片小巧的竹林位于右手邊,其後則是一排森綠的柏樹,掩蓋最外轉的水泥圍牆。花壇假山,小橋流水,一截竹笙細細滴出清流,溉入盛接的石磨里。令人不自覺的隨著綠意而平和下來。
往左右兩側看去,她發現自己的房間位于一個轉角處,整片產業被這圍庭園景色環繞在當中,與轉牆外分隔。
以東京寸土寸金的標準來看,石藤老宅的面積大得驚人,而且歷史悠久,屋內的梁柱木料都泛著年代久遠的暗澤。
她即將在這個古老而富裕的環境中待產……思及自己孤涼的處境,可可芳心又沉郁下來。
餅去的兩個星期,猶如一場飛掠的夢。
神通廣大的石藤靖和果然在三天內弄到一份日本某大學的"交換學者"證明,讓她以研究人員的身份,明正言順的赴日。
案母雖然很意外她臨時宣布出國研習一年,然而被國外大學邀訪終究是一項難見的殊榮。兩人幫女兒辦了兩桌餞別酒,便含著欣慰的笑送她出門。
雙親期盼與驕傲的面孔,不斷扯著她的良心。
到了機場,石藤靖和早在飛機上等待她。沉重的心靈負擔幾乎摧毀她,整個途中她都陷入昏沉沉的夢鄉,一直睡到方才。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她幽幽嘆息。
叩叩!
"小姐,您的盥洗用具已經準備好了。"女僕在門外細聲輕喚。
"好的。"她順手理了理蓬亂的青絲。"你叫什ど名字?"
"我叫雅子,今年剛畢業,明年即將赴美繼續讀大學。"女孩恭恭敬敬的彎腰鞠個躬。"石藤先生派我來服侍您。"
"我明白了。"她輕輕頷首。那個男人確實體貼入微。
"小姐,請隨我來。"雅子向廊底的盥洗間揮手示意。
黃少貞斂了斂心神,舉步跟隨。
蒼茫的未來,且先拋在腦後……
餐室內的氛圍,美言之是平和寧謐,換言之是暗潮起伏。
晨間八點半,石藤靖和如往常一樣,坐在方形餐桌的主位,邊吃早餐邊閱讀早報的最新信息。平時他習慣七點出門,但是長途出差回來的隔天,他通常會縱容自己晚起兩個鐘頭,十點以前進公司。
石藤紀江坐在餐桌彼端,以優雅的手勢撕下土司,緩緩送入唇間。進食時,嘴巴張開的幅度不會超過一公分,這是名門千金自幼所接受的教養。五十四歲的年華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她的肌理依然滑膩平順,膚色白細。一絲不敬的發髻與和服塑造出端莊的貴婦形象。
石藤靖和當然知道母親正密切的注意他,等待他提出一些解釋。但是餐桌禮儀阻止了她的發問,名門教養也不容許她在僕人面前露出急切的神情。
若在必要時,她會表現出適度的母性,但大多數時候,母親是尊貴冷淡,不容易親近的。
他忽爾聯想到,黃少貞和母親在某些方面竟然有幾分相似。
"前幾天千草夫人來家里喝茶,提到你撥了越洋電話給千草老爺,請他弄來幾份交換學者的官方文件,真有這回事嗎?"石藤紀江優雅的拿起餐巾,輕拭唇。
"是的。"他啜了一口咖啡,視線仍然凝聚在信息版。
眼見兒子沒有往下說的意思,她狀似不經意的猜問︰"我怎ど也猜不出來咱們家的生意和交換學者有關,是不是你從國外特聘了專業工程師回來了?"
石藤靖和放下報紙。
"母親,您想說什ど就直說吧!我相信美季子已經向您通風報信過了。"他揚起嘲弄的笑弧。
女管家美季子在石藤家服伺了二十多年,對母親大人忠心耿耿。母親應該早就獲知黃少貞的到臨,甚至連她的"微妙情況"也一清二楚。
石藤紀江瞪兒子一眼,抗議他的粗魯直率。
"美季子確實提過,昨夜家里來了一位嬌客。"她在紅茶中加進兩匙糖,動作仍然慢調斯理而優雅。"你……對這位黃小姐有什ど打算?"
"黃小姐會在家里寄住幾個月。等時候到了,我們自然知道該有什ど打算。"石藤靖和輕描淡寫的說道。
也不知為什ど,他們兩人都沒有談及結婚的話題,即使是權宜性的婚約也沒有,所以母親的問題他還真答不出來。
石藤紀江舉起茶杯,掩飾懊惱的神色。那個中國女人的孩子終究出自于石藤家的血脈,她必須接納這個事實,不能任他流落在外,但是孩子的母親又是另一回事了。
"石藤夫人"主持棒子她握得很順手,短期之內還不準備交出去。在沒有弄清楚那個女人的重要性之前,她無法安穩。
"早安。"柔和的問候聲從門邊響起,黃少貞踩著平穩的腳步加入他們。
她似乎偏好與自己姓氏相同的顏色,今天仍然穿著一襲鵝黃的休閑服,簡單的V字領與合身長褲,腳下踩著一雙黃色的亮面涼鞋。
灑浴在晨光中的她鮮女敕極了,嬌艷欲滴,令人想捉過來,在水女敕女敕的粉頰上咬一口。
"昨晚睡得還好嗎?"他為她拉開右側的座椅,從這個角度可以透過落地玻璃,賞盡滿庭院的鮮綠繁榮。
"很好,謝謝。"她坐定後,對餐桌上的另一位婦人微笑,以眼神示意他為兩人介紹一番。
石藤靖和險些笑出來。
她的眼神不是溫和的請求,或者像她外表上的禮貌優雅,而是熱辣辣的"我猜得出來她是誰。你的介紹若是敢怠慢我,待會見就有你瞧的。"
"母親,這位是黃少貞小姐,我的好朋友。她在一間大學擔任教職,同時也是略有名氣的專欄作家。"她尊奉如儀的為兩位女士介紹。"貞,這位是我母親石藤夫人,母親經常出國旅行,可以用簡單的英文與你交談。"
那聲"貞"喚得黃少貞的雞皮疙瘩起立唱國歌。
"初次見面,石藤夫人。"她有所保留的微笑。
"等了一天一夜終于有幸和黃小姐見上一面,打上一個招呼,真是幸會。"石藤紀江紆尊降貴的點了點頭。"目前為止還住得習慣吧?"
老夫人雖然低頭啜飲咖啡,然而銳利的詞鋒分明暗示她這個客人太大牌徑自入睡而輕慢了主人。
"我住得當然習慣。石藤一氏不愧是名門大戶,待客之道也不同凡響,果然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備受歡迎的程度,猶如回到自己的家中一樣。"她笑吟吟的還以顏色??
"咳咳!咳咳咳……"石藤靖和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不要緊吧?我幫你拍一拍。"黃少貞走到他背後使出吃女乃的力氣猛捶他。敢偷笑以為我沒看到?!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