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箴心煎情切的跟在範孤鴻後頭。
道路維修人員正在挖馬路,滿地土石塵埃,咻咻飆過路面的來車自然刮起漫漫塵埃,嗆得她呼吸困難。偏偏走在前頭的男人又不懂得憐香惜玉,一個勁兒地大踏步前行,害她趕得喘不過氣來。他的一步之遙,她必須趕上兩步才比得上。
「範!」她憂心忡忡地在後方追跑。「你走慢一點。」
「我不是叫你別跟我來嗎?」他不耐煩的回頭,仍然停下腳步等她趕上來。
「我擔心你啊!」維箴委屈的輕叫。打從昨兒個半夜起,他的臉色就異常凝重,今天早上出門探訪強強的父親,肅殺森冷的氣息更讓她覺得毛骨悚然。她知道,假若強強的傷確定是蘇老師打出來的,她非得在場不可,否則……以範躁郁的心情,情況可能會演變得難以收場。
「你最不需要擔心的人就是我。」他冷冷看她一眼。轉頭繼續走。
「就是這樣子更令人擔心……」維箴悄聲在他身後咕噥。
蘇偉翔服務的國中離他們住處不遠,走路十分鐘可抵達,今早範孤鴻更是只用了八分鐘不到。
一進校門,他向校警點點頭,自動走進校園。校警伯伯可能也被他凝重的神情嚇到,以為他是學童的家長,前來處理特殊狀況,並沒有攔阻。
半途,他叫住一個學生,問明白級任老師辦公室的地點,直接進壓到教師大本營。
「蘇老師今天請假。」一位上了年紀的女老師好心告訴他們。「兩位有重要的事找他嗎?」
維箴訝異的鎖起眉結。莫非蘇老師擔心東窗事發,趁著夜色逃走?
「沒有。」範孤鴻不欲打草驚蛇,向女老師眨眨眼,瀟灑地微笑。「我是蘇老師的朋友,方才順路經過他服務的中學,本想進來打個招呼,沒想到這麼不湊巧。我們只好下次再來啦!」
匆匆離開校園,他停下腳步,回頭凝視維箴。
「你知道強強家的地址嗎?」
「我只曉得概略的方位。」
「不打緊,屆時問問左鄰右舍就知道了。」找東西是他的專長,難不倒他。他腳跟一轉,準備上路。「帶路。」
「要我帶路,可以,不過你必須和我約法三章。」她不肯繼續往前走。
範孤鴻翻個白眼,仰頭仿佛向老天祈告些什麼。
「為什麼我覺得你掛慮我,比掛慮強強和他老子更多?」他無奈的嘆口氣,回身正視他。
「因為我擔心你太沖動。」她情切的攀住他臂膀。「答應我,待會與蘇老師談過之後,無論情況是好是壞,你千萬不能動手,讓警方來處理這個案子。」
他踱開兩步遠,憤惱地爬梳地粗發。才又走回她面前。
「如果蘇偉翔真的干了這檔子好事,你替他求情做什麼?」他的黑眼郁暗。
有時候,維箴實在很想產法原始人,半路撿一根狼牙棒打得他腦袋開花。
「誰擔心他了?我在乎的是你!」她惱火地怒吼。「台灣或許是個不毛之地,我們仍然有一處治安單位叫‘警察局’,還有一部法律叫‘刑法’,內容恰好規範了一種罪名叫‘傷害罪’,我可不希望看見你陪打傷強強的混蛋一起去吃牢飯!你懂不懂啊你?豬腦袋!」
範被她吼得一臉臭臭的。他怎麼忘了這女人永遠往最壞的情況想去。
「知道了。」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應道。「我答應不會做出‘太沖動’的行為,可以吧?」
維箴氣悶地端詳他幾眼,確定他的承諾可信之後,終于開始領路。
強強的住處離葉家亦是咫尺之遙。他們往回繞,再多走十分鐘就到了C大學生集中的租屋區。他們左右打听幾家,立刻找到蘇偉翔的正確地址。他租焉間位于一樓的公寓,就在租屋區的外圍。
時值白天,學生大都上學去了,蘇家又在邊緣地帶,環境顯得有些冷清。
範孤鴻按下門鈴,靜待對方出來應門。
急促的腳步聲迅速自門內響起。
「來了。」鐵門霍然拉開,蘇偉翔蒼白憂心的表情出現兩人眼前。「是你們?」他顯然意想不到訪客的身份。
「蘇老師……」維箴搶上前想說話,被範孤鴻一把推到身後。
「蘇老師,請問強強在嗎?」他面露和煦的微笑,仿佛西線無戰爭。
「強強不在。」蘇偉翔請他們入內。「兩位有事找他嗎?」
「沒事,我們正要下山逛街,想順便帶他一起去玩。」他好奇地問︰「才早上八點多,強強就跑出門了?」
「事實上,我一早起床就發現強強不見了。」蘇老師心焦的緊皺著眉頭。「犬子常常私自跑出去玩,也沒考慮到他爸爸會擔心,我正想出門找他呢!」
「強強該不會是走丟了吧?需不需要報警?」他語帶關懷。
「情況應該不至于如此嚴重。」蘇老師深深嘆了一口氣。「自從他母親過世之後,強強就有輕微的自閉傾向,很多事情不願告訴我,有時候我實在心力交瘁,難免疏忽了他。」
維箴越听越覺得蘇老師不像作假,他似乎真正的對強強的下落不甚了解。極有可能,強強遭逢了惡劣分子,被對方長期虐待,而他平常時候又隱藏得很好,因此他父親並未發覺。別說蘇老師了,即使範與她經常看到強強,也從未知覺他身受這麼多苦難。
「蘇先生,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間?」範孤鴻忽然開口。
「當然。」蘇偉翔指明漱洗室的方向。
範孤鴻離開之後,他歉然地向維箴微笑。「瞧瞧我,實在缺了禮數,竟然一直讓兩位站著。高小姐請坐,我去泡杯熱茶給你。」
「不客氣。」她局促的坐定位,心里拼命祈禱範孤鴻趕快出來。氣氛越來越尷尬了!
茶水沖好,範孤鴻適巧也回到客廳。維箴暗暗打量他的臉容,從他空白的神情,她無法確認他究竟有什麼打算。
「蘇先生,您家的馬桶不太通暢哦,里頭隱約看見一點布片塞住通水口,我對排水系統滿有兩把刷子,不如我幫你檢查看看。」他表現出敦親睦鄰的友善。
「是嗎?」蘇偉翔微微怔愕。「不用了,我另外找水電工過來處理即可。」
「通常而言,整棟房子的排水管彼此相通。如果馬桶堵塞,難保其他水槽不會有問題。」他不等主人婉拒,主動起身往廚房走去。「既然我叼擾了您,還是趁便幫您四處檢查看看。」
「不用了,真的不用麻煩。」蘇偉翔連忙跟上去。
「一點都不麻煩。」他輕輕松松地否決。
維箴無奈,只好也跟進廚房。
範孤鴻東看看西模模,四處尋找稱手的檢修工具,眼楮瞄轉,突然定在垃圾桶里。
「蘇先生,您打破了碗盤了?」他彎身拾起一片瓷盤碎片。「真可惜,花色挺別致的。」
「可不是嗎?這是我去年前往馬來西亞瀏覽,特地買回來的。」蘇傳翔遺憾地嘆了口氣。「昨晚強強吃炒飯的時候,不慎摔破了。」
「盤口怎麼有淡紅色的痕跡?」他左右翻看著,定定盯住蘇偉翔的眼。「您或強強沒有割破手吧?」
「沒有。」蘇偉翔微微一笑。「謝謝你的關心。我想水管的事,實在不好意思麻煩範先生。」
「別這麼說,大家都是好鄰居。」維箴趕緊介入,避免情勢太過緊張。
「來,碎盤子交給我,我趕緊把垃圾拿出去丟,省得強強回來又打翻垃圾桶,造成危險。」蘇偉羞拿回對方手中的破片。
疾如閃電的鷹爪扣住他手腕。
「蘇老師,您手上明明有傷,還說沒被碎盤割破。」範孤鴻慢條斯理的打量他的指關節。「咦?這種傷口不像利器劃破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