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一花,突然感覺背部貼住床墊,黑壓壓的巨大陰影當頭覆蓋下來。
「對不起,我不小心滑倒了。」他懶洋洋地道,語氣一點也不真心。
欣琳的心髒幾乎從胸口跳出來。奇怪的是,她並不特別想掙開。
身上多了他的體重,並不至于對呼吸造成太大影響。在她的一吐一納之間,他的男性體味以及一股淡淡的刮胡水香味,幽幽淡淡地沁入嗅覺,猶如催情的香劑,無形地挑撥體內的心弦。
欣琳不得不偷眼瞧向他的神情,四目相接,她的眼頓時被吸附住,再也無法移開。
「你——不會覺得——太快了嗎?」她紅著臉,視線落在他的下巴的凹縫。
「會嗎?」周寧夏輕笑,呼吸噴上她臉面。
「呃……我……我覺得……。」
他才不理會她怎麼覺得。
下一秒鐘,她眼巴巴盯住的下顎忽然失去焦點。因為,下顎更高一點的部位——唇,已經欺上紅艷的陣營。
他想吻她,想好久了。
每當私下獨處時,他偶爾會分析自己究竟被她的哪些特質吸引。
若說是因為她的「真」,未畢業的女學生比她更女敕一籌。
若說是因為她的「樂觀」,她談起被上司壓榨得一絲不剩的工作,又顯得極端悲涼無奈。
若說是因為她的「熱心」,她拚命閃躲房東兒子,設法拒絕上司達到利用他的目的,又顯得冷漠不屑。
包甭提她愛嘮叨,少根筋,粗線條……等等、等等的缺點。可是,他硬是被她吸引——罔顧他最初始的壞印象,拋開他對于快嘴女人根深柢固的缺乏耐心。
周寧夏緩緩加深兩人的吻,直到奪走她的氣息,讓他完完滿滿侵佔她的腦海。
欣琳勉強別開臉,試圖奪取一丁點喘氣的空間。
松松的浴袍帶子月兌開了,露出了她圓潤的曲線.她並不符合大胸脯的西方審美觀,可是嬌小的酥胸配上細盈的腰肢,比例上縴合度,同樣帶來極養眼的視覺效果。
他黝黑的手映在光潔的肌膚上,更加催發一種異樣的刺激。
欣琳輕抽一口氣,玉膚浮上細細的哆嗦。
「別——別——」她連忙拉攏散放的衣襟。「我——不——不——不習慣。」
很多事情急不得的,尤其是男女間的互動。周寧夏是老手,自然深諳時收時放的技巧。
他黑色的頭顱從她胸前抬起,深深望進她眼底。
「抱歉……」沙啞的聲音听起來更性感。
欣琳幾乎被強烈的羞赧心焚燒殆盡。
如果早兩個月前,有人告訴她她會任由一個見面不過幾次的男人擁吻,她會當著對方的面哈哈大笑,然後告訴他松山精神病院怎麼走。
可是,今晚,現在,她卻完全無法抗拒事情的發生。
老實說,早在易茗先離開而他卻留下來時,她便等于默許了某些親密的發生。
她可以攆他走的,相信周寧夏也不是個強求、或者不識相的男人,但她沒有。
她讓他留了下來,讓他對自己輕吻撫踫。
這是她的選擇。
老天!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大膽。
「我——我想上洗手間。」欣琳翻身跳下床,匆匆躲進窄小的避風港。
她必須沉澱下來,重新拾回輕快的心情,否則會永遠無法渾若無事地面對周寧夏。
洗手台上方的梳妝鏡反映出一張嫣嫣的俏臉,眼楮出奇的明亮,唇色被吻啄得紅透。
她看起來就像心甘情願地被人「蹂躪」過。
「我的天……」她申吟著埋進手掌心。
如果頂著這副模樣出門大喊她被凌辱了,保證沒人會買帳。
謝欣琳,你以後還要和他見面的,如此一來豈不是很尷尬?可是,她也不能躲在浴室里過一輩子呀!
欣琳草草梳好凌亂的發絲,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端莊高潔,才縮怯羞澀地踏出浴室門外。
一陣細細的鼾聲響起。
霎時間,她錯愣得不能自己。「他又睡著了?」這男人也未免太煞風景了吧?虧她還兢兢業業,努力在被吃過豆腐後重振尊嚴,而周大律師卻很不賞臉地夢他的祖先——周公去也。
這種表現像是從一段激情的接觸中月兌身的男人嗎?
欣琳雖然找回尊嚴,卻遺失了女性自信。
「你睡死好了。」她忿忿地輕罵。
再這樣下去,她會要求周寧夏分攤一半的房租。
※※※
又到了月初和月底的交界時分,雜志市場進入另一波發行期。
「哇——」她艷羨地低語。「《風情畫》雖然也刊載女性生活實用手冊,但圖片精美,走的是日本no-no雜志的風格嘛。」
她並不覺得自己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同樣辦雜志,《風情畫》的成立時間甚至比《儷人》晚,可是對方公司以新人的姿態居然經營得比儷人興旺有名,她這個做編輯的自然得吸取別人成功的優點。
「你看!它還有教女子基本防身術分解,多有意義啊!」易茗很滿意這份成品。
「而且有最流行的單身女子自助旅行。」易茗繼續夸獎。
「別忘了《儷人》也有你的專欄。」她悻悻然的。
「我當然沒忘,可是在下已仁至義盡。」易茗也得看得開。
「我覺得編輯室的氣氛越來越沉窒了。」欣琳對易茗的無力感產生共鳴。
「沒法子,老編輯幾乎快走光了。」她一一數落給好友听。「梅天俊的介入讓程蕾蕾發現自己當主編無望,所以她工作到這個月底,決定另謀高就;另一位編輯殷琪跳到圖書公司,听說再隔兩個月老板要升她當主任。」
「那你還耗在《儷人》做什麼?」易茗想想就有氣。若非這女人死心眼地不肯離開,又怎麼發生她簽下另一紙賣身契的意外?
「公司來了幾位新編輯,還沒上軌道。最近雜七雜八的稿子又多,我再這樣抽手走人,未免太不夠義氣了。」
她消沉地嘆息。
「那你怎麼不想想自己硬拖著我下水,同樣也不夠義氣呢?」易茗瞪她一眼。
「可是你陪著我下海,才能突顯出你的‘講義氣’呀!我這是給你機會表現,你知不知道?」她涎著臉,笑嘻嘻地討好。
「惡心!」易茗笑罵,拎起枕頭捶打她。
人長大成人,出社會工作,往往積壓一肚子的苦水,也只能找一路走過來的老友傾訴了。
欣琳暗暗祈願,盼易茗和她的友情長長久久,永遠不變。
※※※
深夜十二點,路上幾乎看不見行人。偶爾幾輛高速的汽車呼嘯而過,揚起一陣塵風。
入了夜的台北,彷佛變成另一個世界。幽幽杳杳,疏疏離離,渾然不若白天時的喧嘩吵雜。
在某些特定的區域,夜生活的族群依然活躍,然而在大部分的住宅區域,作息正常的人們已經進入夢鄉。
欣琳拉緊薄薄的外衣,停在人行道上,仰頭打量安和路一棟電梯華宅。
周寧夏就住在里面,十二樓的某一間。
大樓警衛透過拉下的鐵門,狐疑地打量她的身影,顯然在推測著單身女人寅夜出現在街上,是否有所意圖。
說真的,連她也不曉得自己半夜不睡覺,跑到他家樓下做什麼。
今晚和易茗談完話,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她總覺得心里隱隱有股不安,似乎即將發生某些事,卻又捉模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需要找個人談談,說話內容不必有任何主題,只是單純的聊聊而已,以便排除掉失眠、騷亂的異樣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