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揉了揉挺直的鼻梁,無法理直氣壯地迎視黃經理。
上帝,他究竟做了什麼?
「兩位先生好。」便當公司老板咧著高高的嘴角朝兩位重量級人物鞠躬哈腰。
「啊我姓張啦!啊你們叫我張萬財就可以了,啊大家不要客氣啦!」
「請坐。」黃雲隴逼回浮到嘴邊的苦笑。
一道水靈靈的鵝黃倩影緊隨在張萬財身後,閃入兩位男士的視野。
「彭先生,您好,又見面了。」清甜的嬌音在空氣中揚起音符。「您的腳傷好多了吧?」
兩個男人眼楮一亮,定焦于美人兒身上。
鵝黃的連身裙裝勾勒出陸雙絲的絕美曲線,寬松的裙擺在她小腿際舞動,讓她看起來猶如踩踏雲絮而來的凌波仙子。雪白的玉膚毫無瑕疵,更襯托出溫顏歡笑的紅唇。如此這般的王人兒彷如從畫宜接走出來,或者是哪家名門的深閨仕女初涉紅塵,哪像個便當公司的廚娘或小廝?
以往人們總把貴客光臨形容為「蓬蓽生輝」,直到親眼目睹了這位美女的蒞臨,他們才真正體會到「蓬蓽生輝」的意境。
「現在我懂了。」黃雲隴狡黠地瞄向上司。
彭槐安狠狠地回瞪他一眼。
「懂什麼?」雙絲眨著靈動的秋眸,淺淺盈笑。
「沒事,坐。」彭槐安當機立斷,打住一切與陸雙絲相關的聯想。
他是男人。而慕少艾是普天下男人的共通點,沒理由要求他例外,不是嗎?
「噢,我不坐了。」她歉然地盈了盈柳腰。「我順道陪張先生過來和兩位詳談,現下還要趕到另一處去呢!你們三位男士不用顧慮我,盡避慢慢談,我先走一步。」
「黃經理,你和張先生慢慢談吧,我想到會場瞧一瞧。」接下來沒他的事,他無意留下來續听黃雲隴的調侃。
「兩位慢走。」黃雲隴起身恭送兩位貴人起駕。難得他心情好到對上司沒大沒小,一路勾肩搭背地送彭槐安來到電梯間。「兩位放心,本棟大樓的電梯已經修繕完畢,不會再發生當機事件。」
「真好。」雙絲繼續甜甜地笑。這兩個男人為什麼看起來鬼鬼祟祟的?
叮咚一響,鏡面鋼板門滑開,彭槐安咕咕噥噥地拉著雙絲的手臂跨進去,動作稍微粗魯了些。
「啊……」她整個人撞進他體側。
電梯門合掩之際,黃雲隴不死心的調弄聲飛進斗室……
「老板,恭喜你找到你的‘第一種’。」
☆☆☆
「右前方那道鐵門彎進去就是我家。」雙絲熱心地指出自宅的地理位置。
盎豪車的方向盤一打,駛進坑坑洞洞的私人車道。
「不好意思,還麻煩你送我回來拿東西。」她柔聲吐露著歉意。
彭槐安嘆了口氣,上路以來的第一千零一次回答她︰「不客氣,反正順路。」
然而他們倆都知道,世貿的國際會議中心與陽明山百分之百背道而馳。
原本他盤想得相當簡單,既然自己要出門,而陸雙絲的目的地又位于信義路上,順道載她一程並不為過。孰料上路不久她便想起有幾份重要的資料忘在家,既然人都已經坐上他的車了,總不能中途放她下車,自己拍拍趕路吧?!只好送佛送上陽明山。
平心而綸,與美人同車的感覺並不壞,令他厭煩的是她的多禮。平均每隔一公里陸雙絲就要表達一次謝意,外加一瞥歉然的眼波。
既然身為美女,她就應培養一定程度的自知之明。旁雜女性沒事四處亂瞥或許欠缺殺傷力,然而她那雙眼楮,那雙水靈靈、會說話的秋眸,即使不含魅惑之意地睨視,也很容易令男人受到觸動。難道她不曉得,在行進的車陣中勾引駕駛人屬于危險行為?
待富豪車停妥,雙絲匆匆下車,掏出鑰匙開門,倉促中依然展現玲瓏的美感。
「請進。」她快步蹬上樓梯,生怕擔誤了司機先生的時間。「我回房拿份文件,馬上下來。」
彭槐安逕自立在客廳內,等候女主人返回樓下。
瞧這間大宅子的狀況,不難想像它全盛時期的華麗堂皇,然而屋角斑駁的壁紙,以及幾格裂了紋路的地板磁磚告訴訪客,老宅的千種風華已然隨著家勢沒落而逝。
可以想見陸雙絲的夫家曾經擁有輝煌的背景。她的亡夫身為家道中落的世族,在挑選終身伴侶的眼光上依然具有一定水準,這個事實多多少少也解釋了她因何流露出高雅的氣質,卻淪落在一間簡陋的餐食公司當廚娘。
「哎呀!」踫踫撞撞的異響從二樓傳下來。
莫非有宵小埋伏在宅子?彭槐安蹙著濃眉,立刻跨步往二樓的階梯。
「怎麼回事?」他停在敞開的房門口,沉聲問道。
沉甸甸的舊雜志攤落在臥房正中央,起碼有一、二十本,而且本本是菊八開的大型印刷物,總重量怕不有十幾公斤。
「沒事,沒事,我撞倒了一堆書。」雙絲手忙腳亂地收拾著亂局,回頭漾出怯怯的倩笑。「這些舊雜志早該搬到地下室收放,可是它的重量太沉了,我和女兒都搬不動,所以只好任由它堆著……」
她每疊一本舊雜志回上方,雜志就不屈不撓地再滑下來。
他立刻浮現惻隱之心。確實!她們一家孤兒寡母缺少男人的打點、幫助,必定常常遭遇到此類難題。
「帶路!我幫你搬下樓去。」彭槐安二話不說,彎身抱起整堆的舊期刊。
「可是,你的腳……」她的表情好「為難」。
「不礙事。」彭槐安簡潔有力地回答。
陸雙絲需要一個男人的程度,遠超過她自己所想像的。
「那就多謝了。」雙絲盈盈地補了一禮。真好,找到人幫她移走這堆大包袱了。
來到地下室的樓梯口,她伸手去扳牆上的電燈開關。
「[口白][口白]」響了幾下,四周仍然烏漆抹黑的。
雙絲猛地想起,電燈線路昨天晚上又燒壞了。家財務窘困,在叫水電工人過來檢查之前,她必須先想想其他用不著花錢的辦法。
「糟糕!」沮喪的線條畫上她柔細的前額。「燈泡接不亮哩!一定是總開關又跳電了。」
「我幫你檢查看看。」彭槐安無奈地搖搖頭。怎麼到頭來他特地上門充任水電工?
「那就拜托你了。」她再補上一朵清靈無比的倩笑,「真是不好意思,擔誤你這麼多時間。」
「沒關系。」彭槐安只想盡速打點好一切事宜,離開這間房子。
她是個寡婦!他提醒自己。帶著兩罐拖油瓶的寡婦!無論他泛濫的男性荷爾蒙如何威脅利誘,決計不能棄甲投降。
彭氏家族的成員不必要和鰥寡孤獨扯上關系。兩人的背景差太多了!
他正要踏下樓梯,右腳踝突然傳來沉重的累贅感,一顆手球大小的毛線團勾黏著他的褲腳。
「這是什麼?」彭槐安提高足踝晃一晃,毛線團仍然固執地黏在上頭不肯飛掉。
「不好意思,它是我女兒的寶貝狗。」雙絲連忙發出嬌叱。「蘇格拉底!壞狗狗,快放開。」
狽?這坨黃白兩色的毛線球長得一點也不像活生生的動物。它是從哪冒出來的?他完全沒听見狗狗撲上來之前的吠叫。
「它在干什麼?」彭槐安困惑地抬高腳,終于從毛線團中找到兩顆鈕扣般的黑眼。
「攻擊你吧……我想。」女主人也不太肯定。
蘇格拉底的牙齒緊咬著他的褲子不放,似乎充滿敵意,可是他同時又快樂地拍動肥尾巴,兩者合並的行為讓人模不著它究竟在做什麼。
「你介不介意把障礙物從我的腳上移開?」他耐心地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