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退下!」宮泓護妹心切,哪里還顧得了陳篤行的性命。
「普天之下,自然沒有你不敢的事。」她的聲音異樣的虛弱。
「妳甘願陪這小子一起死?」熊熊妒火在他體內焚燒,幾乎灼穿了他的眼瞳。
「我說過了,你要殺他,就先殺我。我不會後悔。」雪白的牙齒嵌入她唇內。
撒克爾陡然大吼︰「噶利罕,拿下她!」
「且慢!」
「別想動我們的小玉兒!」宮氏一群人急了,團團圍住她和陳篤行。
「老大……」噶利罕暗暗叫苦。現下該怎麼辦才好?
小魚呀小魚!趁著情況尚未進一步惡化,妳趕快低頭認錯呀!
可惜,潤玉並未接收到他的心聲。蒼白的容顏依然堅決不屈。
陳篤行伏在圓圈正中心,嘴角噙著一絲詭笑。宮氏一行人全背對著他,沒能瞧見,撒克爾的角度卻瞄得一清二楚。
姓陳的如果以為他能躲在羅裙下偷安,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將這群人全數關進土牢里!不得我的吩咐,誰也不準放他們出來!」
狂怒的獅子吼暴穿黑夜。
第八章
土牢里,日光無法照射進來,但熱騰騰的溫度照樣在四片牆內凝聚。
蔽舊的牢門被區隔成兩部分,宮氏人馬一間、陳篤行一間。
撒克爾終究沒有立即誅殺他,而他的六名部屬因為罪不致死,兩天前已經被遣解到南方七十里的小城。
曬死人的日光投照在探監者的背上,毫不同情他的揮汗如雨。
「我說小魚呀!妳就別再拗下去了。蹲在苦窯里對妳有什麼好處呢?」過去四天以來,噶利罕每日下午均會準時出現,對她展開精神訓話。
「……」潤玉面對著里牆,和前幾日一樣,吭也不吭一聲,遑論回頭了。
「老大已經夠善待妳了,妳留在咱們區內這一段時間,吃好的、住好的,妳還有什麼不滿意?干麼老是和老大過不去呢?」噶利罕動之以情。
「我曉得妳也有一肚子苦水,不如這樣吧!我帶你去老大跟前,兩人仔仔細細說個明白不就得了。」
他耗了半天唇舌,全是白搭。
「宮兄,你們也跟著勸勸小魚嘛!」現下開始動用同躋壓力。
爆泓一行人只能苦笑。潤玉的脾性雖然溫溫綿綿的,可是不怒則已、一怒驚人,現下她也動氣了。撒克爾狠心打她入土牢,多日來絲毫不過問,顯然已經將她的生死置之于度外,她既然心已寒,還有什麼好勸的。而且她一低頭,即代表送了陳篤行的命,潤玉當然更不願意背負如斯的沉擔。
唉!只怕他們一群人歸鄉無期了。
「好吧!你們再多想想,我明天再來。」噶利罕擱下香噴噴的馬乳酒,鏘羽而歸。
和事佬的差使還真不是人干的,一個不小心就兩邊都得罪了。
他也真搞不懂那尾小魚。既然老大留住陳篤行一條賊命,態度上已經算退讓一大步,她也應該識大體,跟著軟化一點,偏偏她不!
眼看低沉的氣氛日益凝重,老大那頭成天暴躁得像豺狼虎豹,小魚那頭又卯起了脾氣不肯認輸,兩人再僵持下去,苦的只是閑雜人士。
「噶利罕,有沒有好消息?」沿路過來,幾名同伴紛紛探听最新情報。
「甭提了。」他垂頭喪氣。
「又吃閉門羹了?」大伙兒的期盼登時沉入苦海。
再這樣下去,整座營區的弟兄只怕逃的逃、跑的跑,沒人肯留在撒克爾身邊當炮灰。
「小魚也真是的,虧咱們平時待她不薄,她干麼和兄弟們過不去?」抱怨聲嘀嘀咕咕地響起。
「就是嘛!」另一個侍從加入討論陣容。「要不是因為她,老大怎會火大上這些時候?她要是真有良心,就應該出面解決問題。沒事自個兒躲在土牢里悠哉過日子,算什麼好同伴?」
听听他們的說法,好象她被人禁錮的日子遠比較快活似的。
「還說呢!我才是那個直接承受老大脾性的人耶!」噶利罕此言一出,立時登上受難者冠軍寶座,友伴們同情的眼光立時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
「你們在做什麼?」暴躁的悶吼從人群外圍響起。
嘩--嚼舌根的漢子發出一聲響,立刻作鳥獸散。
「沒事沒事,老大,我們去忙了。」
「噶利罕,進我的營帳來。」撒克爾臭著臉皮,旋身進帳子里。
抱喜發財!同伴投給他愛莫能助的眼神。
傲利罕無可奈何,提著小命跟進去。
「老大。」他小心翼翼的。
撒克爾踢開腳跟前的小凳,那把無辜的木造品砰通撞上石桌,登時送掉小命。
傲利罕當場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我看你很閑嘛!隨時有空談天說地。」撒克爾盤腿坐上床炕,一臉陰陰的。
「呃……這個……」他干笑幾聲。
營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半晌,撒克爾咳嗽一聲,狀似不經意地詢問。「宮泓蹲了四天暗窯,硬骨子磨軟了沒有?」
什麼宮泓?他想問小魚的情況就明說嘛!傲利罕暗自月復誹。
「宮泓有沒有磨軟不打緊,只是……土牢里又悶又陰暗,他們在里頭待久了,不生病也難。」他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
撒克爾的牙關緊了一緊。
那個該死的小女人!脾氣忒也拗得很,竟然拿自身的健康開玩笑。他沒殺陳篤行已經算讓步了,若是教他主動放她出來,首腦的威嚴何在?日後還鎮壓得住這票弟兄嗎?
「我只問你一句話,誰要你七、八十句扯一堆。」砰!震怒的拳頭槌上床炕。
幸好,當時侍從把床炕搭得很結實。
傲利罕眼見獅子脾氣已經被他犯到,索性更進一步。「老大,誰是誰非兄弟們都分辨得出來,你何必和那種婦道人家一般見識?男子漢大丈夫,硬是掙贏她也不光彩,我看……干脆算了吧!」
「哼!」他嗤了聲氣,倒是沒再動怒。
「而且,小魚那種嬌滴滴的姑娘家,隨便受個風寒就得病上兩天,你就瞧在可憐她的分上,放她出來吧!」
他不吭腔,然而有些心動了。
「弟兄們大都和小魚交好,雖然他們不敢說話,其實人人都想出面求情哩!」
傲利罕誘哄著。「老大,我代表弟兄們求你放她出來,你就行行好吧!」
這廂面子里子都為老大做足了,老大再不順勢找個台階下,他可要懷疑老大的聰明程度了。
「你們想放她出來?」撒克爾挑了挑眉。
突然間,一票人馬從帳門口跌進來,嘩啦啦摔成一片。
「呃……老大……」大家尷尬得傻笑起來。
「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噶利罕乘機征詢民意。
「對呀對呀!」黑壓壓的腦袋拚命點頭。「老大,是我們求你放小魚出來的!全都是我們的主意,求求你答應吧!」
「那個姓陳的小子呢?」撒克爾故意端抬架子。
「那小子值不了幾個錢,怎麼跟咱們小魚比呢?」
「對嘛!」
「咱們只答應小魚不殺他,又沒答應不廢了他。頂多老大將他的筋脈挑斷,讓他以後連個三歲小女圭女圭也打不過,就甭怕他東山再起啦!」噶利罕進一步獻計。
「這個主意好,就這麼辦!」支持的聲浪在人群中響起。
撒克爾又好氣又好笑。過去幾天的他,有這麼恐怖嗎?
看樣子他再不答應,同伙就要鬧窩里反了。
「既然如此……」他又咳了一聲。
「老大,恕不用說,我自動去做。」噶利罕學精了,一溜煙鑽出營帳。
唷荷!苦盡笆來!
大伙兒終于有好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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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沐身桶子。
兩刻鐘前,噶利罕放她和哥哥出來,隨即領著她直奔臨時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