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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兒傳奇 第8頁

作者︰凌淑芬

身子薄弱也就罷了,小俘虜居然還長得很標致。真是所有男人的恥辱呀!

小俘虜的五官比其它同年紀的小男孩們細膩,倘若洗干淨鼻端的血污,抹拭掉臉頰上的灰土,再把他披散凌亂的發髻重新整理好,換妥干淨的衣裘,這個少年幾乎可以稱之為漂亮的。

听說南朝漢人專門培養一些男性弟子唱念女人的花腔,學習女人的身段,踩著女人的小步子,再替他們取蚌總稱叫「花旦」,憑這小子秀氣的容貌,他的確很適合扮花旦。

可惜小小年紀就被強盜蠻人給帶壞了。

「小子,你從哪兒來的?巢穴里還躲著多少盜匪共犯?」撒克爾被他膛望得不耐煩。

小伙子仍然不搭腔,怔怔對牢他發愣。

他為什麼吭也不吭地盯著自己?莫非他是啞巴?

「你听見我的問題沒有?」他的脾氣距離火山爆發只有兩步遠。

「老大。」嘎利罕昂揚著勝利的英姿疾奔而來。「全部收拾干淨了,咱們的人大部分沒事,少數幾個受了一丁點皮肉傷而已,至于那伙盜賊已經盡數被捆綁起來,明兒個再請你出面發落--咦?這里還有一尾漏網之魚?」

兩個男人再度將注意力集中在潤玉顏頰。

「吁--」嘎利罕吹了聲口哨。「這小子相貌當真不是普通的俊俏。你猜他會不會是搶賊頭子豢養的兔兒相公?」

「有可能。」倘若小伙子身為姑娘,撒克爾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將他收進門閣當小妾。

且慢!小妾?他竟然對一個下巴生不出毛來的小男孩興起色欲之心?簡直是天大的罪過!

「為什麼他一直呆呆地盯著你看?」嘎利罕興味盎然的眼光在年輕人和老大之間游移。

「我怎麼知道?」撒克爾沒啥好氣。少年盯著他瞧的驚恐模樣活像他是個千手屠夫似的。

「喂?喂?有人在家嗎?」嘎利罕伸手在她眼前揮了一揮,沒反應。「他嚇呆了!」

撒克爾終于決定自己的權威受夠她的挑戰。他深吸一口氣,打算以最驚悍的怒吼喚回小伙子的神智。

一口悶氣聚集在他胸腔,旋踵間涌向牠的喉嚨,在舌根處停頓片刻,隨即沖上他的牙關,破口而出成一聲大喝……

「喂……!」

寂靜。

「……」潤玉的嘴巴緩緩張開。

「成了成了,他要說話了。」嘎利罕屏氣凝神地等待她吐露第一串字語。

兩個男人的虎目不自覺地睜得大大的。

歷史性的一刻即將發生……

然後,潤玉的紅唇,又緩緩合上。

再然後……

「咚!」她仰天昏倒。

撒克爾覺得自己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這小表居然嚇暈了,難道他的外形丑惡得足以把人嚇去神智?

「老大,我說得沒錯,他真的被你……」

「閉嘴!」他郁卒地反手一抹,賞了助手滿口的沙土作為獎勵。「把所有的賊子帶回去!」

第三章

噢,好痛……

是誰暗算她……一定有人拿木棍敲打她的頭蓋骨,否則她的後腦門不會疼裂得有如被十匹駿馬踐蹋過。

她緩緩睜開眼楮,扶著劇痛欲裂的螓首坐起身子。

這是什麼地方。她在哪里?短暫的瞬間,她仍然無法聚集起離散游移的神智。

「二……二哥……」噢--好痛!整座沙漠的黃塵彷佛全傾倒在她的咽喉里。

「噯,她醒了。泓哥,潤玉醒過來了。」這束嗓門依稀屬于她的四表哥。

她听見衣據窸窸嗦嗦的摩擦聲,而後,宮泓穩定而熟悉的臂彎撐摟著她。

「小玉兒,妳還好嗎?需不需要看大夫?」嘴里雖然如是問,宮泓可不認為自己能替她找來一個大夫。

「二哥……」她氣若游絲地囈語。「你……好臭!」

好幾響噗嚇的憋笑聲忍不住爆出來。

「住嘴!」宮某人惱羞成怒了。「鬼丫頭!妳以為自己香到哪里去?」

潤玉沒工夫和二哥拌嘴。勉強挺直柳腰,開始打量同伴們目前身處的境地。

毋庸置疑地。他們已經淪為階下囚,而且關禁他們的牢頭絕對稱不上仁慈。她和哥哥一行十二個人盡數被幽閉在陰濕杳暗的土窯里,沉厚的泥牆雖然阻擋了烈日直接的曝射,卻同樣的妨礙了新鮮空氣流通進來,整間囚室里彌漫著眾人的汗水味、數日沒洗浴的體味,以及受傷的人散發出來的血腥氣。

為了防止人犯逃月兌,厚墩墩的牆面僅用工具刺穿六個寸許寬的圓孔,讓光線流瀉進來,因此即使以那幾縷光線來判斷,此刻應該已經過了雞啼時分,土牢內仍然陰暗得僅夠看清彼此的輪廓而已。

「小玉,妳已經昏睡了十二個時辰。」鐘雄湊上前透露。

「這麼久?」難怪她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哀叫。

爆泓正經慎重地執起她的柔荑。「小玉兒,听好,待會兒掌理這個強盜窩的家伙就會把咱們捉出去審訊……」

「有沒有早餐吃?」她滿懷希望。

「有,鞭子拳頭!妳想不想現在就嘗嘗看?」宮泓氣量了。小妹子也不弄清楚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盡想著填飽肚皮。

「隨口問問嘛!」潤玉萬分委屈地咕噥。

「記住,妳千千萬萬不能暴露自己姑娘家的身分。」宮泓切切叮囑她。「妳昏迷的那段時間,我已經告訴蠻子們妳是我小弟,天生就不會說話,所以他們不至于听出來妳的女孩兒嗓腔。以後妳可得記住自己是個啞巴,無論如何不能露出馬腳,知不知道?」

「噢。」淒哉慘哉!她這輩子最討厭男人,自己必須一路假扮臭男人已經夠倒霉,偏偏還得假扮成「啞巴」的臭男人,難道上天決定懲罰她?

土窯的三重鐵鎖響起清脆的踫撞,有人開啟牢房了。

「全部出來!」壯碩的獄卒臨空虛揚一記皮鞭。

啪!清晰嘹亮的一聲。

潤玉的心情跟著震動一下。老天,朗朗乾坤中居然存在著如此粗莽的人類!

她躡手躡腳地挨進二哥身畔,跟著同伴們擠出囚室。明燦如同白刃的陽光驟然映入眼簾,霎時令他們目眩得難以睜開眼楮。

「走!走!走!」獄卒踹了殿後的四表哥一腳。「到西首的操練場去。」

操場上,兩騎悠閑的黑驄緩緩繞著圓柱子舒活筋骨。一行人被領到馬駒面前,鞍鍵上的騎士凝著直勾勾的眼神打量他們。

是他!

暈倒前的記憶如錢塘江的一線潮涌入她腦際。他就是那個集恐怖、暴戾、凶惡、大嗓門于一身的臭蠻子,瞧他趾高氣昂的模樣,他該不會正是這強盜窩的大寨主吧?

「叫他們站好。」撒克爾的嘴角噴出冷哼。

老天,真的是他!潤玉下意識靠緊宮泓。光听這個野蠻人的聲音就可以料到他缺乏人性的光輝。瞧他端坐在馬上的冷峻神態,此昨天大吼大叫的模樣更嚇人,她懷疑他的手下怎麼可能與一個大灰熊似的老大相處而不被他生吞活剝?

商隊成員在操場邊緣排成一道直線,狼狽襤褸的外形活像叫化子。宮泓身為同伙的大頭目,自動挺立在隊伍的第一位,潤玉暗暗咒罵他腦筋發癲了,偏偏已經來不及換位置。

「你就是他們的頭頭?」撒克爾跳下馬背,挺立在宮泓面前。

潤玉悄悄挪動兩小步,藏匿到二哥身後。

爆泓稍微松了一口氣。原來他們大當家的會說漢語,如此一來情況比較容易處理。

「沒錯,你們究竟是誰?囚禁我們的目的是什麼?」他不卑不亢的態度贏得撒克爾贊賞的眼光。

「我知道你們這幫鼠輩藏匿在青秣西側已經有好一段時日,今天栽在我手上算你們運氣不好,別怪我心狠手辣。」這幫土匪,撒克爾一個也不打算留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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