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回家。」
◇◇◇
吳氏公寓原本就人煙稀少﹐白日時分﹐房東夫婦投入各自的工作﹐風師叔也搶搭台北建醮大法會的列車﹐努力攢點生活費﹐就連曾春衫和小路母子也臨時回娘家辦事﹐整棟公寓僅剩除了實驗、啥都不了解的科學家尹承治。
王鑫終于了解「求助無門」是何等滋味。
回到繁紅的公寓﹐先安頓好她睡下﹐他示意跟在後頭團團轉的尹承治出來客廳﹐讓他靜靜休眠一陣子。
兩個男人隔著紅木茶幾﹐面對面地坐下來。
「希望不是繁紅的老毛病又發作了。」承治看起來相當困擾。
「她有什麼老毛病﹖」王鑫非問清楚不可。
「一種定期會發作的病。」
「這種病有什麼癥狀﹖」
「我說過了﹐它會定期發作。」承治以打量白痴的狐疑眼光睨著他。
「廢話﹗」王鑫失去耐性。「我是問你﹐她會定期發作、全身疼痛難忍的癥狀又叫做什麼病﹖」
「叫做『老毛病』。」承治斜睨的眼光轉為質疑他。「你耳襲了嗎﹖」
「尹先生﹐」他必須用盡全身每一分自制力﹐才能說服自己咽下懊惱的狂吼。「明人眼前不說暗話﹐你不必再閃躲我的問題﹐何妨直接告訴我──繁紅究竟和普通人有什麼不同﹖」
「你覺得呢﹖」承治百截了當的反問害他一時之間答不上話。
「我覺得──」他謹慎地選取不至于產生負面影響的言詞。「她很像……某種動物。」
「當然。」承治幾乎開始歧視他的智商。「你是動物﹐我是動物﹐她也是動物﹐天下本一家﹗」
講了半天全是白搭。
再這樣瞎扯下去﹐他擔心沈楚天練球回家後﹐會發現樓下停著幾輛警車﹐而吳氏公寓內濺滿呆頭科學家的血液﹐他則被管區大人以「一級謀殺」的罪名逮捕。
「算了﹐我去燒水。」他欠了欠身﹐決議沖泡一杯紅茶提提押。
紅茶﹖他明明屬性黑咖啡生物。
這下子慘了﹐連口味都讓那個仙女似的妖女給惑亂了。王鑫搖頭苦笑。
水壺才擺上爐火台﹐繁紅房內忽然飄出微弱的輕喚。
「繁紅﹖噢﹐該死……」他連忙將觸著火的指尖含進嘴里。「等一下﹐我馬上來﹗」
快手快腳地奔進她香閨﹐入眼的景象卻讓他不由得升起殺人的沖動。
承治先一步抵達目的地﹐此時已經侵佔了繁紅床邊最佳的地理位置﹐扶著她撐坐起來﹐半倚在他胸懷中。
「沒關系﹐你去忙你的﹐繁紅交給我照顧就好。」承治不好意思讓客人太操煩。
「是嗎﹖」王鑫哼了聲。
不知道是他太多心了還是怎地﹐最近繁紅身旁突然冒出一大堆礙手礙腳的野男人﹐代表人物之一是高鷹人﹐第二把交椅自然非尹大科學家莫屬。
或許他應該好好考慮吳語凝前陣子的提議﹐鼓吹孟家小姐盡早回國來攪局﹐別讓尹承治將太多注意力放在繁紅身上。
「想喝茶……」繁紅的氣色依然偏向蒼白虛弱。
「嘿﹐你﹗」王鑫朝房門口偏了偏頭。「廚房在那個方向﹐需要我帶路嗎﹖」
「不用。」承治愣愣地站起來。
「慢慢來﹐不用急﹐免得燙傷了手。」
「好﹐多謝關心。」承治一時不察就被他給騙了出去。
王鑫當著礙眼人物的鼻梁﹐將房門掩上。
總算趕走了他﹗
「繁紅﹐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怨氣從王鑫緊擰的眉透出端倪。他依著一式一樣的姿勢將她移回自己懷中。「規矩的淑女絕對不會隨便讓陌生人親親摟摟﹐你應該學會適時的抵抗﹗」
「承治又還沒親。」她很委屈﹐急病中依然不忘反駁。
「等他親了、你才反抗﹐那還得了﹖」他橫眉豎眼的。「陌生人很危險﹗」
「你比較陌生。」繁紅提醒他。
對喔﹗承治似乎比他更早結識繁紅。
王鑫不禁老羞成怒。「那又如何﹖我已經親過你了﹐他還沒有﹐你說說看是誰比較陌生﹖」
「嗯……他。」繁紅思慮過後的回答令人非常滿意。
「這不就對了。」他大剌剌地聲張主權。「記得﹐以後一定要反抗﹐知道嗎﹖」
其實﹐跟邏輯觀與眾不同的人交談也有幾分好處﹐起碼旁人一听就抓中語病的論調﹐拿出來唬唬她卻不成問題。
商賈之人嘛﹗陰險一點也無妨。王鑫立刻恢復心安理得。
「胸口很難受……好象有東西烙上去……」繁紅撫按著胸口﹐顰眉的病容別有一番勾引人的風情。
「烙印﹖」難怪﹐他總覺得那股揪心的痛楚猶如被灼燒的鐵具用刑。「讓我看看。」
他放平了繁紅﹐輕手輕腳地撩開白衫的前襟。不一會兒﹐遮阻的衣料完全敞開﹐粉雕玉琢般的雪膚盡數暴露在他謹慎的眼前。
必懷的情緒暫時高漲于窺香的目的。他的手徒然一震﹐被烙在她酥胸的褐印駭了好大一跳。
一道符印顯眼地浮現于她左側的酥胸﹐面積約莫五公分見方﹐有若道士直接拿朱砂筆畫寫上去的。符印的上截已經消失了一大片﹐下半部的筆痕卻依然清楚而深刻。
「這是什麼﹖」他細細撫過新生的印子。
「啊﹗」她的傷處仍然敏感脆弱﹐禁不起踫觸。
「這些怪痕是怎麼印上去的﹖」上班時間﹐誰敢在公司內剝掉她的衣棠﹐輕薄至幾近不堪的地步﹖
「不曉得。」繁紅虛頹得合上眼。
無論他有多麼渴盼挖掘出事實﹐此時此刻絕非上佳的時機﹐她的體力恐怕負荷不了多久。
「你多睡一會兒﹐養好精神要緊。」王鑫先撇開滿腔的疑惑。
說來好笑﹐他心里聲聲句句提醒自己﹐「繁紅很危險」、「不可以太過接近她」﹐結果呢﹖眼巴巴地就和她夾纏不清了。
下個星期他必須和梁依露跑一趟紐約﹐或許﹐時與地的相隔﹐有助于他貫徹拉遠距離的決心吧﹗
「又是你﹗」砰﹗房門被人一家伙撞開來。語凝活似一只觸了電的母老虎﹐眉毛、寒毛、頭發全豎直成盾牌。「你真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每次我一進門就會發現你偷吃繁紅豆腐﹗」
王鑫瞥向牆頭的掛鐘。六點整﹐房東大人下班回家的時間還真該死的神準。
「唷﹐少年耶﹐你的手腳挺快的嘛﹐和當年的沈楚天有得比哦﹗」風師叔施施然地跟著晃進來。
王鑫趕緊拉攏病美人的衣襟﹐免得曝光過度﹐身價貶值。
「繁紅生病了。」他為名譽清白提出無辜的聲明。
「就是趁人之危才可恥﹗」語凝無視于矮人家一顆半腦袋的高度﹐居然揪住他的衣領﹐一副隨時準備將他過肩摔的勇猛悍樣。「我問你﹐你對我們繁紅做了什麼好事﹖」
他啼笑皆非。抓賊的反而被抓了﹗
「她的心口突然浮出詭異的符咒印子﹐我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
「什麼符咒﹖讓我看看﹗」風師叔排擠到大前線﹐撩高袖子就準備上場掀繁紅衣服。
「喂﹗喂﹗喂﹗」王鑫沉下臉﹐差點掄拳頭揍人。「你想干什麼﹖」
「查查她著了誰的道呀﹗」風師叔一臉莫名其妙。
「男女授受不親。」他要求清場。「去去去﹐你們全到外頭排隊﹐我把那道符印依樣畫下來﹐送給你們研究。」
「先生﹐現場的『唯一』女性好象是區區不才在下我﹗」語凝惡狠狠地獰笑。
「這個嘛……」他為之語塞。「好吧﹐人就交給你﹐不過你可別趁我不在場﹐侵犯我員工的權益。」
「廢話﹗」一干男人全被趕到客廳。
五分鐘後﹐語凝拎著一張紙交給風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