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們如何處理,反正立刻把它找出來!」他狠狠地揪緊滿手青絲。
「啊……」晶秋痛皺了眉心。「可是,警方交代我必須保留這些呈堂證物。」
「放屁!」他暴怒的唾沫星子濺上她耳殼。「那些收據頂多只能證明我曾經在這幾間餐廳消費而已,連個屁用也沒有!」
「警方已經知道那些消費名目是壞人捏造出來的,你逃不掉的!」
「他們知道餐廳替我作假?」饒哲明瞬間臉色大變。「告訴我,警方是如何向你解說的?他們知道多少?」
通常作假的目的是為了掩飾,她馬上提出大膽假設,順著他的話題接續下來。
「沒什麼,只說你和幾家餐廳合力作假,掩飾不法勾當。」希望她的隨口瞎掰不會穿幫才好。
饒哲明終究是個讀書人,對于黑暗世面的見識有限。她的推論雖然模擬兩可,卻造成听者有意的心結。
他剎那間惶惶然不知所措。
「住口!什麼不法勾當!」在安靜的環境,他狂躁的叫喊更顯得淒厲。「我從來沒參與那些暗盤交易,只不過從中抽了幾手而已,整樁案子與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情況大致明朗了。
顯然饒哲明和某些復雜的人物相識,在對方的交易過程中,居間抽了幾筆小利,再由作假的餐廳開立收據,達到洗錢的目的。盡避「暗盤交易」的內容她並不知情,但晶秋也不感興趣。
「饒先生,大家都是讀書人,有話好商量,我相信你無辜的本性……」晶秋嘗試動之以情。
「住嘴!住嘴!」持刀的手忽然抖得如同風中落葉。饒哲明肯定不適合吃黑道的飯,因為他的精神狀態甚至比人質更緊張不安。「你把收據還給我!沒了物證,警方永遠無法證明我曾經牽涉其中!」
可我全听光了,難道不能當證人嗎?晶秋當然明智拋把暗算他的心思放在靈魂最角落。
「收據不在我手上,我愛莫能助。」她鼓起勇氣游說。「你不如趕快逃跑,我的皮包里有幾萬塊現金,可以免費迭給你做為跑路基金,真的,大家同事一場,你不要客氣。」
「媽的!臭女人!」刀鋒陷進她的女敕膚。「你要我為了區區幾十萬,放棄名聲地位,淪為亡命天涯的通緝犯!賤胚子!」
「呀──」她的細頸猛地被劃開一道淺口子。「別──別亂來!」
「你的公寓沒有統一發票的影子,辦公室也找不到收據,既然如此……」他驀地陰沉下來。
晶秋頓時心驚肉跳。這家伙想干嘛?
無論他心中打定哪種如意算盤,保證結局都不利于她的頹勢。
彼不得其他了!
她只有一次機會。
她驀地揚手,朝後重重戳向預定的敵眼部位。
「啊!」饒哲明松開了箝制,哀號聲既淒慘又壯烈。
好機會!她飛快沖向門板──
砰!反鎖的門同一時間也迅捷地撞開來。
「哎呀!」輪到她慘叫。
多災多難的縴軀順著飛跌出去的仰姿,唏哩嘩啦地躺倒在滿地檔案夾里。
「晶晶!」兩把男音同時喝吼。
陽德的牙關咬得死緊,連忙搶上前,鐵青著臉扶住她創痕累累的腦袋。
「你──」滔天狂怒襲卷向饒哲明。
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傷了虞晶秋!
「饒哲明,你這個敗類!」拯救美人的任務被陽德捷足先登,宋爾雅只好選擇逞英雄的戲分。「沒骨氣的家伙,有種瓜分中盤毒梟的紅利,就得有種扛擔!你居然還想找一介弱質女流的麻煩。」
他竄近身,一腳狠狠地踹向饒哲明,很有幾分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的味道。
「啊……痛……別再打了……」饒哲明徒然被拳打腳踢得氣息奄奄,中襲的眼楮依然睜不開。
「毒品?」晶秋虛弱地扶著額際。
「對呀!這老小子和他舅舅合資開餐館,將後倉庫租借給黑道交易毒品,再從中抽取零頭,所得開立成收據,交由咱們基金會付錢、洗錢,哼!全讓我徵信社的朋友調查得一清二楚。」宋爾雅長到二十七歲,從沒如同今晚這般揚眉吐氣。
「真的嗎?」宋學文嚴肅的沉音隨即在門口問起。
雖然陽德曾告訴他,趕來基金會的途中已經通報了總負責人,宋爾雅乍見老爸現身旁觀他的英勇姿態,依然愣呆了好一會兒。
「呢,爸爸」他彷佛變回大字不識一個的小女圭女圭。
「你發什麼怔?」宋學文黑眉倒豎。「我問你,這是真的嗎?」
「沒錯。」陽德決定插話,替他制造堅毅果敢的好形象。「多虧了令郎一手調查出所有內情。三天前,若非他告知我事實真相,我們也不會及時搶在晶晶遇到危險之前,救下她的小命。」
原來陽德近幾日急于找她相談,便是因為這檔子事!晶秋立刻覺得愧疚。害他白白擔心了──
「嗯。」宋學文淡淡地應了一聲,莫測高深的眼瞄向獨子。「我了解了。」
「宋先生……」饒哲明有氣無力,試圖爭取同情票。
「多嘴!這里沒有你說話的分!」宋爾雅再賞他一記烏龍飛踢,終于覓得出氣的對象。
「宋公子,現場就交給你和令尊負責,我先送晶晶去掛個急診檢查傷勢。」陽德拋給難兄難弟一抹模糊的淺笑。
「沒問題,你盡避去!我會打電話報警。」這一刻,宋爾雅突然覺得自己很──舉足輕重。
「陽德……」晶秋吶吶地開口,總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大貓拋給她噤聲的眼色。
兩人離開現場的同時,辦公室內驀然飄出宋學文半帶調侃、半含欣慰的贊美──
「想不到你這傻小子表現得挺出色的,看樣子我以前小看你了。」
離去的兩人相視而笑,腦海中齊齊勾畫出宋爾雅樂暈了頭的傻樣兒。
他苦盼了二十多年,只求父親另眼相看。而今,終于如願以償。
第九章
鮑寓鐵門合掩,將門內與門外區隔成兩座孤絕的島嶼。
晶秋打橫斜躺在他的臂彎,猶如暴風雨後入港的小舢舨,雖然明知天災已遠遠揚出受影響的範圍,未可知的人禍卻亭立在碼頭岸上,睥睨著她。
偷眼覷著陽德冷硬尖削的下巴,暫時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陽德舉步直接將她抱進閨房里,妥當地安置于軟床上,一話不發,挺坐在床沿直勺勾地盯視她。
「我……呃……」她背倚著床頭,有些手足無措。
打從上醫院掛完急診,他即陷入片言不發的靜謐,不是若有所思地凝睇她,便是兀自發呆出神,彷佛正取決著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心事,害晶秋也跟著坐立難安起來。
雖然今夜的橫禍與她並無直接的關聯,卻勞師動眾了這麼許多人馬,她總覺得自己應該致上最基本的、禮貌性的歉意。
「對不起啦,我不曉得你一直在找我,否則也不會呆呆地落了單,發生被人突發的意外……」既然是謊言,出口不免含著心虛氣弱的怯態。
「嗯。」他隨口應了一聲,依然沉思著。
「對了,令尊大力配合的事情,我還沒向你道謝。」她囁嚅地進行第二波驅除尷尬的嘗試。
「晶晶,」他終于開口了,肅穆的貓兒眼在幽暗中閃爍著光華。「我很愛你,為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甚至以自己的生命來保護你,你應該知道吧?」
要命!她的心髒幾乎從口中蹦出來。他他他,怎麼突然然然──
「啊……嗯……我……當然……」昏沉了大半夜的腦袋驀然更迷亂了,幾乎無法承受這個「煽情」的事實。
陽德剛才告訴她,他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