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原諒自己!
怎麼能呢?她怎麼能放縱自己婬浪到這等地步!
陽德只是她學校的同事,年紀甚至比她小。她怎麼能?以後又該用什麼姿態來面對他?
噢!天哪!她簡直該被打入專收婬婦的地府,永世不得超生。
「虞……」現在繼續喚她虞老師似乎顯得太矯情了。
「不要!」她的螓首緊埋入屈起的膝蓋。「別再說了,請你立刻離開……」
懊死!他應該料到的。欲速則不達!嚴格的禮教規範已經是晶秋性格中無法改變的一部分,像她這樣的女性,根本無法忍受婚前與任何男人發生過度親密的行為。否則,她將引發狂烈得難以扼止的憎恨,而且,並非針對那名男子,而是她自己。
她會把自己打入羞愧的深淵,巴不得從此藏在地洞里,再也別出來現世。
「听我說--」陽德試圖誘哄她跳出那個瞎鑽的牛角尖。
「別再說了!」她猛然抬頭大喊。「求求你,立刻離開我家。」
講不通!
他煩躁地爬梳過濕發,暫時無計可施。
「好吧!我先離開。」
否則還能如何是好?目前向她說理,肯定是對牛彈琴,徒然加深她的疚慚與反感。
「我過幾天再來看你。」無奈的步伐在她面前頓了一頓,極不情願地移往正門出口。
無疑地,他已經制造出一個該死的反效果!
屋外,夜幕中央的圓月,晶晶燦燦依舊,卻無聲無息地缺了一角。
第五章
即使她被人強暴,也算活該!
當然,晶秋並非指稱陽德上天前對她逾禮的行為具強暴嫌疑。陽德的人格既高潔又尊尚,絕對不是個會對女性動粗的男人……話說回來,他好像也高風亮節不到哪里去,畢竟,乘機「侵犯」她絕非是一位光風霽月的男士應有的行止。
噢!她把思緒扯遠了。重點是,誰教她馴順地任他輕薄?任何男人接觸到如此心甘情願的女人,當然會自動自發地繼續進行下去。因此,廚房的月兌軌情事怪不得陽德。
她應該負起絕大多數的責任!
是她的放浪形骸,和蟄居太久的輕狂本質作祟!「學無涯文教基金會」的代理負責人、青彤大學經濟系兼任講師虞晶秋,比卡門更低劣可議!起碼卡門風騷得名正言順,而她卻完全符合平時給人的觀感──一個心理有障礙的老處女,而且還屬于「悶騷型」!
「虞小姐,門外有一份你的快遞……」洪小萍敲開她辦公室的玻璃門,滿腔申論在見著她的美麗與哀愁後,化為一句詫異︰「虞小姐,你還好吧?怎麼臉色這樣灰敗?」
「啊!還、還好。有事嗎?」她的白日夢被撞破,滿面慚色地回過魂。
洪小萍衡量一下上司的異常狀態,馬上決定其他閑雜人事可以等。「虞小姐,我們相識也超過三年了,多多少少稱得上是朋友,如果你心里有了死結打不開,找旁人談談會比較舒坦的。」
平時的晶秋,決計不會輕易向同事敞談心事,嚴謹的家庭教育訓練她格守貞靜典雅的風格,而貞靜典雅的女性首要排除的惡習,就是大嘴巴。
然而……
洪小萍已經結了婚、生了子,對男女之間的習題肯定比她更具「專業資格」,或許不至于被她「浪蕩放縱」的行為驚駭到。再說,她們胼手胝足了上千個時日,共同將基金會從無打理到如今的現狀,還有什麼私密話不能談的?
「進來,進來!」晶秋的眼角不忘觀遍八方,一副作賊心虛的模樣。
「怎麼樣?」洪小萍被她牽到一旁的待客沙發椅坐定,猶自弄不清楚狀況。
「我……我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她垂低了無面目見人的螓首。
「哦?」洪小萍無法把「糟糕」、「失常」與這位一絲不苟的上司聯想成一線。
「我……我讓一個男人……以很親密的方式……吻了。」晶秋終于羞愧地承認。
「噢。」洪小萍頷首,目前為止好像滿稀松平常的。「然後呢?」
「然後?」她的舉止還不夠驚世駭俗嗎?「然後……他又模我。」
話題總算進入高潮迭起的部分!洪小萍倏然笑朗了奕奕煥射的精神,準備投入限制級的討論會,等待她揭露情節益發重大離譜的秘密。
捱了半天,當事人卻未曾顯露繼續往下說的意願。該不會短短幾個字眼就算陳述完畢了吧?
「模哪里?」洪小萍的好奇心被激發出來。
拜托!晶秋別扭地擰絞手指頭。如此直接的問題,教人家從何回答起?
「模……就是模男人喜歡模女人的地方。」
「胸部?」洪小萍提出千百種可能性中的第一個推測。
「洪,你的用詞可不可以含蓄一點?」晶秋申吟著把頭埋進張開的手掌心。
「我已經很含蓄了,原本打算稱之為『乳……』」
「住口!」她慌忙掩住對方的唇,張揚的紅潮迅速地自肌膚的底層泛濫到表面,絲毫不怠慢。
「好嘛!」洪小萍在她手心底下悶悶地開口。「重點是,你喜不喜歡被那個男人吻?」
「我──我──」哦!老天,她乾脆自殺算了,莫怪乎輿論會發明「二度強暴」的恐怖詞匯,現下她確實產生了被二度侵犯的感覺。
「這個問題很重要,有助于決定你應該如何看待輕薄你的男人。」洪小萍端出過來人的建言。
「我──其實──我──好嘛!我承認,我並不排斥!現在你明白了吧?你的頂頭上司是個里外不一的蕩婦,本質婬亂得令人發指!」她的武裝徹底被信奉誠實的美德所瓦解。
「慢著!」洪小萍簡直被她差點沒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的強烈反應弄胡涂了。「讓我重復一次,你認為自己應該被打下十八層地獄,上刀山下油鍋,千割萬剮,胸口貼上一個巨大的血紅A字,冠上婬婦的千古罪名,永世不得超生──只因為,你被一個芳心默許的異性吻了?」
這──這節長篇大論,合理嗎?
晶秋驀地瞠住她。
洪小萍也回瞪過來。
兩人默默相對了數分鐘。
「算了,我不跟你說了。」半晌,她氣結地投降。
明明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情況,怎麼由旁人口中轉述出來,竟然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忽然覺得……很蠢!
「也好。」洪小萍顯然與她有相同的感覺。「我只想通知你,總機小妹剛才又簽收一束送來給你的鮮花……說不定是來自那位讓你上刀山下油鍋的偉男子哦!我替你拿進來。」
她呆性地目送洪小萍離開辦公室。
陽德送她花?不會吧!他的手法向來以希奇古怪見長,應該不至于選擇送花這種古老的把戲。
可是,前一次陽德為花店充任臨時小弟的時候,好像曾經流露出「哎呀!我怎麼沒想到可以送花給她」的懊喪。就因為他了解她一定會推測他不至于采取迸典路線,為了給她一個驚喜,乾脆以反高潮的手法推翻她的猜論,不是嗎?
繞口令出現了!晶秋的腦汁被自己攪和成一團漿糊。
「當當當當!」持化人采著魔術師的蝶式步伐,翩翩舞進她的辦公室。「虞小姐,你的魅力不同凡響哦。」
茉莉花!整盆的茉莉花,白白淨淨,靈潔而優雅,靜靜鑽破陶盆內的土壤,抽出女敕綠精干的枝牙,盛接著綿密點點的縴白小花,一縷濃郁卻不嗆鼻的甜香沁入她鼻端。
應該是他送的吧?
一盆活的花。
方才也曾懷疑過,會不會是宋爾雅又遣花店小弟來附庸風雅了,而今親睹這一小盆茉莉花,她益發相信,那位自以為瀟灑的紈褲子弟只懂得選贈那些玫瑰、百合,才不會相中既平凡又冷門的小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