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前,已然浮現里肌肉戲謹嘲弄的笑臉。
今兒個試鏡的經歷,絕對不能讓那家伙听聞半點風聲,否則她就耳根子難以清淨了。
「亞歆國際制片公司」的名聲罕少出現在她的認識範圍,想必是她自己孤陋寡聞的緣故。芳菲如此認定著。
這間公司無夸于「國際」級的排頭,內部自行配備私有的大型攝影棚,而且設施相當齊全。
試鏡的場景架設在棚內的小角落,偌大的工作場所,只有這處單一的小牆角是光線明亮的,其他地區大多陰陰暗暗,勉強看得出來棚牆四周似乎懸掛著迷離的畫作。
試鏡布景蓋搭成樸實平凡的小客廳,幾名操機人員已經就定位,只待她這位臨時女主角正式下場錄作。
「台詞呢?」她再外行,也曉得演戲該按照劇本的指示。
「咱們只是拍幾個鏡頭看看而已,用不著台詞,屆時你按照適當的情境,自己發揮吧!
順便便訓練一下你的臨場反應能力。」唐先生再按例開嘴。
芳菲總覺得他微笑的表情有某個地方不太雅觀,現在終于發現了。
他有金牙……
她立刻聯想到電影「小表當家」里闖空門的大盜,帶頭的家伙也瓖了一顆金犬齒,露唇時,一閃一閃的光芒看起來很礙眼。
決定了,即使測試結果符合公司的預期,她也準備拒絕唐先生的游說。
「怎麼現在才來,害我等這麼久。」各廳左側的道具門拉開,一位男演員披著佐丹奴浴巾邁出來。
芳菲登時讓他駭了一跳。
男演員的外貌條件還算過得去,雖然稱不上劍眉星目的英挺,眼耳口鼻之間倒也清秀瀟灑,甚至有幾分油頭粉面的小生氣質。
她見過他。這位先生似乎在幾部連續劇中扮演過無啥緊要的心角色。
而且,此時此刻,他僅僅披垂著那條大浴巾,腰間圍著一條白色的小布中,此外就別無其他了。
好個「身無長物」!
芳菲「刷」地回過頭去,紅霞爬滿了靈秀的面頰。
「啊……我……你……」這算哪門子的戲服。
「好啦!咱們正式開始。」唐先罔顧她的別扭,硬拉著她跌坐進道具沙發。」燈光!」
啦!聚光燈打量。
「機器。」
嗶嗶,二號機的紅燈爍亮起來。
「好啦,一切就緒,大家努力吧。」唐先生拍拍手,無限滿意的模樣。
「等──等一下。」芳菲慌忙扯住他的衣袖。「我們到底要拍什麼?」
「劇情很簡單,小鄭飾演你的男朋友。」唐先生對渾身涼快的男演員點丁點頭。「這一大晚上,你發現他瞞著你和其他女孩交往,于是氣沖沖地飆到他公寓談判,踫巧他正好洗完澡出來,接下來的情節你們就自己發揮吧!」
劇情簡介完畢。
芳菲腦殼底下的部分回蕩著一片空白。灼熱的燈光讓她驚覺,自己彷佛置身于警局的嫌疑犯,正在接受人民保母的質詢。
「放輕松,若有不明白的地方,我會引導你。「小鄭無視于運轉的機器,一坐進她身旁的空位,連帶點燃一根瀟灑的萬寶路。
芳菲听見他的保證︰心里稍微安定下來。
「謝謝。」她下意識向側邊挪開幾公分。
「第一次面對鏡頭?」小鄭居然和她閑聊起來。
他們不是應該演戲嗎?關于那部男朋友與女朋友爭斗的戲碼?
「曖。」她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勇氣直瞪著莫測高深的鏡頭。
「老實說,我也是第一次接觸這種型態的影片。」小鄭吁出一口翻騰的煙霧。
「哦?」印象之中,她好像看過他參與演出的文藝片,當然,男主角另有其人,與他搭不上邊。
「沒法子,現實生活逼人嘛!」他輕桃地聳了聳肩,飄垂的浴巾順勢降落在她的玉腿上。
小鄭隨手拾回不听話的布料,冰涼的指尖劃過她的肌膚,即使隔著一層織薄的絲裙,雞皮吃喀依然從她表皮下層站起來唱國歌。
「赫!」地彈跳起來,腿部被他觸踫的部分彷佛爬過兩條孺動的娛蚣。
唐先生以唇語指示她──恨好,趕快發脾氣。
對了,演戲,火大。
「你……大……大膽……」她的喝罵簡直像虛弱的蚊子叫。
超級破的表現,現場居然沒有任何人喊「卡」!
「別這樣,有話好說嘛!」小鄭涎著一張臉,賊忒兮兮地朝她逼近。
腰際的圍布儼然擁有自主意識,竟然邀往這種要命的關頭離開需要它護盤的重要部位。
「啊──」芳菲掩住震詫的眼皮驚叫。「你的毛巾──走位了。」「當然,毛巾不走位怎麼演?」小鄭一臉莫名其妙。
「不,我不要演了,我要回家。」她徹頭徹尾地著了慌。
「別開玩笑,中途退出拿不到片酬的。你到底演過戲沒有?冷靜一點。」小鄭擺明了拒絕退出「放我回家,我不要演了,救命呀──」她下意識搶起觸手可及的道具砸向男搭檔。
塑膠杯子、人造水果、椅墊、沙發抱枕,甚至牢釘在地面的小茶幾。
「喂,干什──嘿,別亂來──」小鄭被她突如其來的攻擊行動打得手足無措。「你發瘋了嗎──嘿,那個茶幾會砸死人的!」
「救命呀!綁架!」
為了保護自己的性命安全,小鄭連忙撲跳過去,使出橄欖球員標準的擒抱姿勢,狠狠制止她。
「放開我!立刻放開我!」芳菲死命掙打。
嘩啦一響,她脆弱的盔甲──絲質洋裝,從肩胛部分撕裂出一道無法遮掩的瘡口。
「啊,非禮──」她環抱著胸口蹲下來,狂亂地大喊。
「導演,她是怎麼回事?」小鄭被她激烈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
「沒事沒事,新人嘛!難免比較難進入狀況。」唐先生連忙站出來打圓場。
「沒經驗就別出來混,簡直浪費我的時間。」小鄭啐了一口晦氣。
「我……我也不想演呀……是他硬要我試鏡的……」芳菲控訴的眼中浸婬著清淚。
「什麼?」小鄭發覺情況不單純。
「不不,沒什麼。」唐先生連忙陪笑。「我另外找個女學生和你搭檔好了。」
「慢著。」小鄭松開她,打算問個水落石出。「小姐,你是說,今天的試鏡並非你自願加入的?」
芳菲立刻蜷縮到最安全的角落,已經糊涂了。
「是……不是……是……」雖然她答應了參加錄影,但,不是錄「這種」場面。
「他媽的,唐導演,你想害我被人控告強暴未遂?」小鄭這下可火大了。
「不,不,我──」唐先生啞巴吃黃連。
以前公司也曾以試鏡的名義,要求年輕女學生下場演出「第一次」,等她們發覺過來的時候,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人多半推半就地任他們擺布,也沒見過哪家黃毛丫頭像趙同學這麼棘手,怎麼今天歹命地杠龜了?
「強……強暴?」芳菲的耳膜接收到難以入耳的字眼。
「你曉不曉得我們今天擬定拍什麼主題?」其實小鄭心頭已經有了底,只欠最後的求證工作。
「唐先生說……文藝片……」她結結巴巴地應聲。
「我呸!文藝片。小鄭飛快閃過黑暗的棚區,從牆上扯落一幅框裱,刮回她面前散布真相。「咱們拍的是這種東西。」
一幅活色生香的劇照橫陳在地上。
煽情、低俗、火辣辣。
芳菲傻眼了。
她居然成了……不,是「差點」成了三級片的女主角。
颯猛的反胃感攫住她的空月復,引發一連串抽搐、扭疼的後續反應。
「不。」她輕輕晃動虛月兌的頭殼。「我不要拍、我要回家!」
「哇」的一聲,千公噸的咸澀液體從她眼眶泛濫成災,淹沒了玉頰的平原地帶「小姐,請等一下……」小鄭試圖亡羊補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