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落平陽被犬欺」用來形容她此時的處境再恰當不過。
沒法子,听好搬救兵了,以聞人獨傲的武功來對付這些個家伙絕對綽綽有余。
「大捕頭,你躲在後頭當縮頭烏龜嗎?」她拔開嗓子先喊了再說。
阿彌陀佛,如來佛祖保護!聞人獨傲藏在矮木叢後面捶泥土。她也未免太會挑時機了,居然選中他只剩兩成功力的時候指定他當打手。她分明嫌自已一個人讓仇家殺起來不夠過癮,干脆把他也送上門當祭品。
「捕頭?」七條大漢第二度被她嚇住。
南朝境內的捕頭起碼有上萬個,但真正在江湖中抬得出鋁的只有一位,別無分號。
這位大捕頭本領高強,甚至承蒙皇帝老兒飲賜他「天下總捕頭」的頭餃。他親手伏逮過數百名聲威赫赫的大盜、殺手,更甭提那些死在他手上的「烈士」了,據說把所有尸首集合起來,連一座亂葬崗也埋不完。近幾年來黑道人物被他和別一塊「鐵板」封致虛打得落花流水,走在路上都得回頭檢視有沒有被他們的眼線跟蹤。
如此響當當的一位大人物,有可能躲在他們面前的樹叢里看大戲嗎?
「聞人獨傲,你還不出來?」她氣得跺腳。他非得等到她被人砍死才滿意嗎?
聞人獨傲抹了一把臉。這廂被她連名帶姓的泄漏出來,即使他想轉身走人也來不及了,看樣子今天真的凶多吉少。
只好再扛出那塊「余威猶存」的鐵招牌唬唬人。
他迅速整肅妥自己的外表,緩緩從矮木叢中站高身子。
「聞人獨傲?」賊溜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真的是這個大克星!
「沒錯,正是在下。」聞人獨傲的雙手背在腰後,仰天打量層層疊疊的雲絮,似乎沒把對方放在眼里。「方兄,好久不見了。」
朝雲還以為自己听錯了。原來他們倆認識。也好!熟朋友比較說得上話。
「聞……聞人大俠。」冷汗從方千鶴的額角滑下來。
賊頭目畏縮的模樣更加強她對他的信心。
「我最近正在觀察常山左近的山賊出沒情形,沒想到又遇見了你。」聞人獨傲冷冷哼了聲。「我原本以為這半年來你的行止收斂許多,所以才不想出面掃了大家的興致,沒想到……哼!你們非但不懂得悔改,反而變本加歷,連弱女子的歪主意也敢亂打。」
「我……我們……」方千鶴的關公臉蒙上一層黃土色。
方大梟雄向來不把任何高手放在眼里,可是自從半年前慘敗在天下第一名捕手下,還被他硬生生拔光滿腦袋的頭發做為懲戒,以後只要遇見聞人獨傲,遠遠見他打從東邊過來,他自個兒就往西邊悄悄溜了。
「你們還有什麼好狡辯的?」大捕頭用眼角斜瞟著他們。
「這個……」方千鶴投給軍師求救的訊息。
軍師只好硬著頭皮出面。「聞人大俠,我們只不過和這位姑娘小小的開了個玩笑,又沒有真的對她動手支腳,您老人家可得明察呀!」
「也對。」他緩緩點頭。「可是這幾年你們也背著我做了不少‘好事’——」
「做好事是應該的,應該的。」方千鶴一個勁兒巴結他。「以後我一定約束手下天天做好事。」
聞人獨傲淡然一笑。「本來我已經打定主意,若再踫見你們,非下手鏟除不可。可是我曾經立下毒誓,一天最多只殺七個人,如果超出這個數目,願遭天打雷劈而死……」
七個人面面相覷。他們的數目豈不是剛好符合?
「聞人大俠,請問你今天殺過幾個了?」方千鶴先打听好敵情再做準備。
「四個。」他伸出四只手指頭。
換言之,七人之中有三個人必須犧牲。
死自己不如死別人嘛!方千鶴腦中霎時浮現這個想法。
「阿二、阿三、阿四,你們先上!」老大開始點名。
被點中赴死的倒楣鬼剎那間兩腳發軟。哪有人這樣亂喊的?
「老大,咱們三兄弟向來對你盡心盡力——」他們嘗試動之以情。
「我知道,你們就當替我盡心盡力最後一遭吧!」方千鶴卻毫不領情。
「老大,你真的不顧江湖道義了嗎?」阿三的臉色慘然。
「是呀,老大……」阿二噙著兩汪淚水。
生離死別呀——
「別在我的跟前演戲,我沒耐心欣賞你們的訣別場面。」聞人獨傲揮動不耐煩的手勢。「听好,我給你們一個時辰,你們自個兒決定好由誰上來赴死。一個時辰後你們到山下距離最近的客棧找我,咱們好好比劃一番。如果你們敢的話……哼哼!」一切盡在不言中。「柳姑娘。」
「啊?叫我呀!」她看野台戲看得太入迷了。
這幫野人居然懼怕得只差沒尿褲子!早知如此,她打從一開始就喚他出來幫手可省了多少麻煩。
「本姑娘明明勸過你們有話好說的,你們偏不听,這下子嘗到苦頭了吧?哼!」她得意的張揚。原來狐假虎威的感覺如此爽快。
「咱們走!」大俠他沒時間听她發表受降宣言,還是趕在敵人們發現異狀前溜之大吉要緊。
他們倆只要順著七個人踏出來的足跡,要想離開這座林子應該沒問題。
「你認得路嗎?」敵人當前,朝雲仍然忍不住「吐」他的「槽」。
「走就是了,哪來這麼多贅言?」他挑著眉峰率先走出去。
「喂,等我呀!」她就怕他施展輕身功夫,自顧自飛出去。
論起武功腳程,她當然比不上他的速度,一旦落在聞人大捕頭後面,說不定七人幫轉而聯手對付她,擒下來做為談判人質。
「聞人獨傲!」她連忙撲向他的後方。
崩計錯誤!
她算準了他的速度應該會讓出一大截空間讓她站穩腳步,孰料這家伙居然效法烏龜散步,害她一頭撞向他的背心。相撞還不打緊,憑聞人獨傲的能耐,即使百來斤的巨石當著頭頂壓下來他也扛得住;偏偏他今天反常得很,被她的撞勢直接沖擊到,居然笨手笨腳地跌倒在地上,十足小娃兒學走路的愚蠢姿態。
「噢!」她圓俏的鼻尖狠狠撞上他的背肌。
聞人獨傲暗自叫苦。老天爺,千萬不要讓方千鶴一行人在此時此刻看出破綻。
「快走!」他硬拖著她溜之大吉。
可惜,稍微太遲了一些些,七名準被害人同時發現他很有問題。
聞人獨傲居然被一個嬌弱的女人撞倒?
而且,他跌倒的身法象透了完全沒有功夫的粗人。
他在故弄什麼玄虛嗎?
「老大,」軍師目送他們快速逃離的背影,越想越不對勁。「聞人獨傲……好象有點兒怪怪的。」
方千鶴也這麼覺得。怎麼半年的時間過去,聞人獨傲的功力非但未見進步,反而走回頭路呢?
軍師忽然聯想到一個可能性。「老大,你猜聞人獨傲有沒有可能……受傷了?」
「受傷?」方千鶴思考這個可能性。
依照聞人獨傲以前的慣例,只要當面撞見黑道人物,一定三、兩下就收拾了,從沒听過還有叫人自動到客棧送死的奇聞。而今天他居然放他們一馬?難道……以他此刻的身手根本打不過七個人聯手?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大伙兒面面相覷,同時同作相符的結論——
聞人獨傲很棘手。
聞人獨傲打算鏟除他們。
聞人獨傲現下受了傷,打不過他們。
那麼……
「你們還等什麼?」方千鶴跳起來狂喊。「此時不殺聞人獨傲,更待何時!」
「是!」六記粗豪的回話有如雷鳴。
追呀!
一票人馬沖鋒過去。
逃呀!
聞人獨傲跑了三里,腳步立刻落在「難姊難妹」後頭,索性拉住柳朝雲的縴臂,借重她的輕身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