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道德經》上有言︰「物極必反。」說得一點也沒錯。今早在常山絕壁旁動武的時候,他兒子出來的勁顯然稍嫌太「足」了一點,才會很愚昧的沖出懸崖外,還連帶著把她拉下數百丈的深淵。
也罷!就當他們倆今年犯太歲,走楣動吧!老命保住就算上下大吉了。
聞人獨傲安頓好俘虜,找著一塊清淨的樹蔭盤腿坐下來,合上眼楮,開始深深的吐納。體內的真氣隨著他的呼息游走于奇經八脈,浸透骨子的寒意也被這股暖意慢慢帶散出體外。
漸漸地,松林間只剩下蟲鳴鳥叫的吟聲,以及他平穩的呼吸——
「唔……」柳朝雲悠悠從昏寐中醒轉。
好冷!她輕輕瑟縮了一下。她在哪里?發生了什麼事?
失去意識之前的點點滴滴轉瞬間沖回她的腦海。
「聞人獨傲!」她想起來了,那個殺千刀的胚子!都是他害她跌到懸崖底下。
今兒個一早,她率貪黃河七幫的兄弟們前往天機幫總部,協助新朋友封致虛打退作亂的叛黨,孰料這個天下第一名捕神通廣大得很,居然偷偷帶著官兵模上山來,還打算緝拿她歸案。他也不搞清楚,她可是好心來幫助朋友的,居于正義的一方耶!而他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地捉捕她,還傻楞楞地踏錯了腳步,跌下深壑里。
他自個兒跌下來也就算了,干嘛在千鈞一發之際拉住她的手臂一起拖下來?他以為自己有個御賜的威名就可以草菅人命嗎?
「對了,他在哪里?」她坐起身子,搜尋著死對頭的狗影。
最好他也跌個七葷八素,神智不清,她才能乘機踹他兩腳。
聞人獨傲的身手她素來有所耳聞,明刀明槍顯然打不過他,既然如此,只好來點兒陰狠的,反正死鬼老公過世之後,她就放棄了「正人君子」的名頭,偶爾玩一招暗箭傷人的游戲才符合她此刻的身份。
「別以為你躲起來我就找不到你。」她的美眸溜轉向四周,登時在老松樹下發現他端端正正的坐著,看起來好象在打盹。
氣呀!恨呀!
倘若被她逮著他和自己一樣狼狽也就算了,偏偏他大俠看上去依然一派優閑,兩相對比之下,自己的落魄相立時觸怒了她。
「聞人獨傲!」她頓了頓玉足,驀然沖過去推了他一把。
千不該萬不該,她挑中聞人獨傲內息正游移向任脈的羶中穴時下手。
「唔!」聞人獨傲受到她驚擾,心神一震,內息忽然在任脈里亂沖亂竄起來。
羶中穴位于胸口部位,有關醫術的經書向來又稱此穴為「氣海」,因為人體內各路經脈的真氣往往匯集在羶中穴里,有如百川回歸進大海。因此練武的人一旦處于運氣到羶中穴這重要關卡時,必須要格外謹慎小心,以免真氣走錯了路徑,輕則失去一生苦練出來的功力,重則走火入魔、全身的血路逆流而死。
聞人獨傲體內的寒意本來順著真氣緩緩散出體外,被她中途一打岔,突然倒沖回羶中穴,把整個穴道沖激成冷颼颼的氣海。
柳朝雲被他怪異的神色嚇了一跳。她只是「小小的」推了他一把,聞人獨傲捕頭的臉色立刻青一陣、白一陣的,仿佛氣壞了肚皮又無處發泄,氣量未免太狹小了。
「怎麼?你不服氣?」她抬高下巴向他挑戰。
聞人獨傲懶得和她浪費時間。最好趁著現在她的元氣尚未恢復,先收拾了她,以免待會兒上路後被她溜掉。
「如果我確實不服氣吧?」他壓低的聲音暗示著風雨欲來的前兆。
柳朝雲仔細回思片刻。剛才兩人在冰溪里載沉載浮的時候,人家似乎曾好心地拉過她一把,如果選在此刻翻臉,似乎違反了有恩報恩的原則。
「算了,看在你救過小女子的份上,我不和你計效。」她施恩似的斜睨著他。
一口血氣伴著怒火上升到他的喉頭。
「你不和我計較?今早在河里是誰害我差點淹死的?」他沒打折了她的花拳繡腿就算很給她過世的老公面子。
「當然和我沒關系。」她柳眉倒豎。「聞人大俠,倘若我記得沒錯,似乎是你跌下懸崖之前拉著我做陪葬的。」
「若非你帶領黃河七幫的土匪們到處作怪,我又如何會為了追捕你而跌下山澗?」他瘦削的俊臉轉成鐵灰色。
「你好象還沒搞清楚狀況。閣下率著大隊人馬前來常山,目的在于圍剿‘天機幫’,我只不過正好待在現場坐山觀虎斗而已,你少把茅頭轉向我。」朝雲反唇相譏。這家伙真會顛倒是非的,可惡。
「任何宵小匪徒都是我緝拿的目標,你也不例外。」聞人獨傲拒絕再和她廢話。
柳朝雲的機敏巧詐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所以她才能憑那一身三腳貓的功夫優游于眾高手間,看來今後他可得多防著她一點。
在離開這座樹木之前,他們倆勢必要「相依為命」好一陣子,身邊伴著一個無時無刻不不想偷施暗算、然後溜走的俘虜,他不見得能永遠佔上風,最好先下手為強。
「不然你想怎麼樣?」她揚高下顎挑戰。
「既然你也恢復了神智,那就上吧!」聞人獨傲緩緩站直身子,超過六尺的身材足足高出她一顆壯舉外加一截脖子。
啊?朝雲下意識地跳開兩步。話題轉變得太過劇烈,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要我‘上’誰?」她立刻聯想到最可疑的方向。
「我。」言簡意賅。
她氣紅了麗容。「你算哪根蔥。」
耙情他看到四下無人、她又沒有救兵,妄想來一招「癩蝦蟆狂啃天鵝肉」。去他的登徒子!
「多說無益。我這根‘蔥’讓你三招,三招之後別怪我不客氣了。」他習慣簡潔有力的說話和做事方式。
她總算看清「天下第一名捕」的真面目。既然以言語命令不成,干脆動手來硬的!說穿了,他比起其他覬覦她美貌的急色鬼高明不了多少。
眼前的情況太過險惡。聞人獨傲的身手恰好高明她「小小的」一大截,如果兩人動手過招來,她可沒把握自己逃得掉。
怎麼辦?怎麼辦……
「呵——」櫻唇忽然彎成甜美的弧度。「呵呵呵——」
她淺淺笑了起來,柔音翩飛如仙樂一般。
「笑什麼?」聞人獨傲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呵呵——」以前只要和敵人對壘,而她又想不出月兌身辦法時,一律先嬌笑一陣子松懈對方的警戒心,然後再乘機偷襲反攻。她當然明白同樣的把戲若想運用在謹慎的聞人獨傲身上,可能不太容易見效,不過瞎混時間也好。
「我——呵呵——我在笑你——呵呵呵——」她燦笑得更加放肆,妖柔的腰肢笑得前仰後合,胸襟附近露出一小截粉光細致的香頸,直比冬季的新雪更加白潤誘人。
跋快想清楚呀!柳朝雲,運用你獨特的智慧。
「我有什麼好笑的?」聞人獨傲發現她的笑容具有感染力,連自己的嘴唇也不自覺的往兩側咧開。慢著!他跟著鬼笑什麼,給迷瘋了嗎?聞人獨傲立刻壓住啊動的心緒。
「呵呵呵——你——這個——呵呵——」對呀!他有什麼好笑的?她攪盡了腦汁拖延時間。
不行,真的想不起來。再笑下去,她臉皮就抽筋了。
她邊笑邊觀察四周逃走的路徑,眼珠子溜轉向他的方向,驀然被他有點懷疑、又摻了點遲疑的神情觸動了靈光。
這天下第一名捕擰眉盯著她的模樣,仿佛在觀察某種稀有動物,倘若她猜得沒錯,他應該極少和婦道人家接觸,才會被她的言行搞得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