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別誤了救人的時機。」假若他陪著她淪落為下等的偷窺夜賊,他就該死了。
「誤不了的,先看看‘風景’再說。」她一臉興致高昂。
「好,你不走,我走。」他決絕地起身邁開。少了同伴陪她作怪,他就不信她有多大的狗膽子。
「沒問題,你盡避走吧!反正只有我熟識路徑,有種你自己模索到鎖仙洞好啦!」她笑嘻嘻地躍上屋頂。終于輪到這家伙有求于她了,她有恃無恐得很。
懊死的小妮子!他恨得指甲發癢。
「奇怪,我們今夜到底是來救你爹抑或我爹?」他跳上屋脊揪起她的小辮子。
「我爹呀!如果你不樂意,頂多我讓你拜他當乾爹。放開啦,我還不想拔光頭發當尼姑。」她從他手中救回自己的青絲,興匆匆地伏在屋瓦上,動手搬開松月兌的瓦片。
老天爺!她制造出來的噪音足以把死人吵活,而且偷窺向來被江湖人士畫分為下三濫的舉止,自持身分的人根本不屑為之。
「我懇求你、我哀求你、我哭求你住手好不好?」倘若被人發現他今晚伏在屋頂上窺視,他決定自刎以謝天下。
「噓!」她才不理他那一套。
搬開一個洞了,正好位于床榻的上方,透過紗帳頂層,兩道糾纏的人影翻動于錦被內。
「嗯……死相……」春心蕩漾的嬌吟聲恍如催人的魔咒,抑抑續續地導入暗香浮動的夜色。
蒙朧的避蚊紗阻隔了她視線的清晰度,卻因此而令迷離的情境平添幾許魅色,令人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
她忽然覺得心頭熱熱的,舉手輕模顏頰,嗄!好像發燒了。
「他們在干什麼?是不是很有趣?」為了防止耳語驚動室內的主角,她湊近他耳邊竊竊低問。
他無語,畢竟這種問題從任何角度回答都很尷尬。
「司徒仲又胖又重的身子壓在嬈翠上頭,她不嫌重嗎?」她甚至因應情勢提出多種奇奇怪怪的問題。「哇,他的背脊被她抓出血絲了,好痛唷!難怪他申吟得這麼大聲……咦?司徒仲‘咬’她的嘴耶!臭死人了,也不曉得他今早有沒有盥洗。瘋子虛,他們看起來都一臉痛苦的樣子,為什麼不趕快停下來呢?」
問了半天也不見他回答,守靜終于住了口,回頭打量肉票的表情。封致虛跨坐著屋龍骨,臉龐埋進手掌里,雙肩顫起輕微的抖動。
他哭了,為什麼?莫非被她問倒,所以覺得太過難為情。
「你怎麼了?」守靜趕緊跳回他身邊,陪他坐下。
他搖了搖手,仍然說不出話來。
「別這樣,每個人都會踫上自己難以回答的問題,有什麼好丟臉的?」她好心地安慰他,拍拍他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不……不是……」他喘了一口氣。「我……只是……」仍然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守靜終于瞄見他臉上的神情。偉大的瘋子虛確實流出淚水了,不過是笑出來的。
天殺的!她替他擔心半天,結果他卻在嘲笑她!
她橫眉倒豎,猛地掄起粉拳攻擊他。「去死啦!你笑什麼?我長得很好笑嗎?笑笑笑,當心笑掉四顆門牙外加假牙!」
「噓!別吵醒底下的人。」他單手便收住她的花拳繡腿,輕輕往前一扯,守靜登時淪陷進他的胸壑。
粉馥馥的隻果臉踫觸到硬實的胸肌,灼熱感彷佛升烈了數十倍。若剛才的溫度稱為「發燒」,則此刻的反應則應該列為「沸騰」。
男性特有的體味侵入她的鼻尖,硬硬的、陽剛的,混雜著幾分塵土和汗水的風霜,聞起來舒爽而具有安全感,刺激著她的嗅覺感官。她忽然不想爬起來了……
「你睡著啦?」他低聲在她耳畔打趣,嗓音出奇的沙啞。
清麗圓潤的隻果臉登時赧紅成雲霞。
她發痴了嗎?居然不害臊地賴在一個大男人懷里。她手忙腳亂地撐起自己的縴軀,正想辯明些什麼,屋頂下的春天卻又傳出要命的蕩吟聲──
「討厭,你別踫人家那里。啊……」
守靜幾乎沒有勇氣抬頭迎上他的目光。她明白此刻的時機太過扭捏而尷尬,卻又說不出自己如此怯縮的主因何在。畢竟是她主動提議要「看熱鬧」的呀!
「我……嗯……天色不早了,咱們趕快走吧。」她匆忙自他懷里撐坐起來。
修長的手指貼上她的背脊,輕輕施出兩成力,她立刻抵受不住,咕咚一聲倒回原先的位置。守靜錯愕地抬頭,夜光將她的驚羞現形得一清二楚,卻隱藏住他的表情,只有一對炯炯有神的瞳眸輻射出光華。
他想干嘛?
「你知道嗎?」封致虛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剛才提出的問題屬于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範圍──我好心讓你‘意會’一次如何?」
說完,不待她回過神,熱唇封住她的櫻桃小口。她徹徹底底地震駭住,而迷惑的感覺和訝異同等強烈。
他……他究竟在做什麼?
守靜張嘴想發問,他馬上掌握大好的機會,舌尖侵入她的唇內。
他的舌頭闖進她嘴里做什麼?會不會很不衛生?她從來沒見過任何人這樣親吻的,除了屋內那對奸夫婬婦。而且,這種感覺似乎……太過親膩了。但是,她喜歡。
她握成拳頭的雙手自動松開,軟軟地攀上他的後頸,試探性地揉捏他難馴的發根。
單純的吻,卻引發不單純的效果──奇異難耐的熱度在他們之間節節竄升,她能夠感覺到他的體溫,品嘗到他的滋味。
他幾乎不想停止這個灼人心魂的烈吻。她的氣息清澀甜淨,宛如深山中的清泉,完全不曾被凡俗的人類跋涉過,他是第一個接觸到水流中心的探索者,在其中發掘到絕世的珍珠。
他曾經允諾過自己,無論她對他的感情抱持著何種想望,他絕不能陪著她「胡來」,現在──或許他的心正面臨空前的挑戰。
「呵──」瓦宇下的呼聲喚回兩人的神智。
他松開固定她頭顱的手掌,兩人緊密的連接終于分開些許縫隙。她蒙朧的眼眸維持短暫的漫無焦點,直到寒夜捎來冷風,吹回了她的意識。
啊!守靜突然跳起來,她瘋了嗎?她竟然踩在敵人的頭頂上偷情。
「你……你你你……」她一時之間羞惱得口吃,一步一步地退向檐側,「你怎麼可以……你……的家伙!采花大盜!」
「喂喂喂!」他忽然指著她腳下叫道︰「別再退後了,當心破──」
「啊──」
太遲了!
她一腳踩在自己搬出來的洞口,偏偏那處屋頂的瓦石特別松月兌,承受不了她的重量,喀啦一聲,瓦片開始震顫出裂縫。
「瘋子虛──」她可憐巴巴地盯住同伙。副幫主的廂房快變成「透天」厝啦!「──樓下見!」
嘩!她的人影驀地往下一沉。
「守靜!」他的手掌探出。差了一寸,沒構著。
哩啪啦,乒乒乓乓!精采的音效響徹寧靜的暗夜,木頭床柱的斯損聲、紗帛的破裂聲、人體摔落地板的踫撞聲,外加幾串驚天動地的尖叫──
「啊!屋頂上有人!」
「我的刀呢?」
「我的衣服在哪里?」
「來人哪!你們全死在外面賭牌九啦?還不趕快進來!」
「瘋──子──虛!」
眾多噪音中,以這一聲呼喚最為親切,他只差沒流下思念的淚水。
司徒仲匆匆揪過掩體的衣物,仔細打量刺客的來路身分,卻見刺客趴在地上,一邊「哎喲、哎喲」地爬坐起來。
「大小姐,是你?」他萬萬無法料想,再次重逢的地點居然是他的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