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呵!現在兩個人都被制住,她贏了。「哈哈,手下敗將!」
不過,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總不能留在死巷子里和他們僵持到天黑吧?
只好輪到她討救兵了。
「走!」她仍然揪住兩個人,腳下退後一步,兩個叫化子不得不跟著她倒退。「再退一步。」三個人扭曲成奇怪的大肉粽,幾寸幾寸地退回大街上,霎時贏得過路人一致丟過來的詫異眼光。「看什麼看?沒看過小蝦米吃大鯨魚呀!」她凶巴巴的吼。
路人越看越有趣,漸漸在他們周遭圍成一圈,指指點點地談笑起來。
這下可好,他們成了特殊景觀了。
包糟糕的是,她環顧街角幾遍,得到一個措手不及的結論──她又迷路了。怎麼辦?她被一群愛看熱鬧、沒良心的路人包圍,手中又逮著兩尾臭俘虜,卻迷失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小鎮……如果瘋子虛等不到她,自行離開了怎麼辦?雖然他是一個心甘情願的俘虜,可是他也很有可能心血來潮,決定跑到天涯海角讓她追著跑,舒活一下綁匪的筋骨,達到寓綁架于娛樂的功能,那她一個人留在金泉鎮該如何是好?「瘋子虛……」她越想越緊張,越緊張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想叫……
「瘋──子──虛──!你在哪里呀──」
※※※
「瘋子虛,你在哪里呀?」
說真格的,當封致虛听見熟悉的哭號聲,他一點也不驚訝。
半個時辰前,他趕走南宮守靜時,心里已經做好強而有力的建設,隨時等待她的吼叫聲響起。畢竟打從他們相識開始,若她停留在他視線範圍之內也就算了,只要她獨自亂跑,不出一會兒工夫,他就會听見她的慘叫聲,從沒一次幸免。他無奈地嘆口氣,替自己感到悲憐。
「我來了。」他一踏出布坊門口,立刻看見一群人圍成看野台戲的情狀,而站在圓圈中央的,當然就是南宮家的小泵娘──她以一種莫名其妙的姿勢嵌在兩個男子之間。「瘋子虛,你在哪里?你每次都躲得看不見人影……」她哭得烯哩嘩啦。「在這兒呢!」
咦?聲音離她很近。守靜眼珠子微轉,封致虛沒好氣的表情馬上出現在她面前,身後還跟著布坊的風騷老板娘。可惡!居然帶著新姘頭出來看她好戲。
「原來你在附近。」她的口氣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瞬間冷寒下來。「沒事啦!我只是試試看這個小鎮有多大,是不是隨口叫叫你就听得見。沒事沒事,你回去忙你的吧!」奇哉!原來剛才追著小叫化東闖西繞,已經奔回布坊門外,她還以為自己流落在小鎮的另一頭了哩!「宋姑姑,救我呀!宋姑姑。」小叫化子突然哀求出聲。
「發生了什麼事?」風騷老板娘的俏柳眉微蹙成波瀾,不復適才賣弄春意的風流模樣。「他們扒走我的二兩銀子。」她回答的時候焦點對住封致虛,一副「我可不是在理你」高傲表情。「二兩?」他渴望仰天長嘯。光是為了二兩銀子,她大小姐就和扒手扭成麻花狀,那她爹爹動輒搶奪人家幾千兩家當,受害者豈不是該集合起來把他搓成麻薯?「真是對不住,小孩子不懂事。」風騷老板娘掏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遞給她。「小兄……小妹妹,你別放在心上,這五兩銀子就當是我替他們賠給你的。」閣下說倒貼就倒貼?你算哪根蔥啊!守靜臉兒一撇當作沒看見。
她也說不出來自己為何這麼憎惡錦繡坊的老板娘,八成因為對方展現在封致虛面前的狐媚勁兒吧。死瘋子虛,好歹他們也算一道的,他居然隨隨便便就和其他鶯鶯燕燕勾搭上,為了偷享一時的歡愉,狠心將她趕到大街上,究竟將她置于何地?那只狐狸精是女人,難道她就不是嗎?
且慢,她是個大姑娘家又如何?思路為何會轉到這個方向?天知道她恨死了身為女嬌娥,自幼至長,父親光是為了逼她套上裙裝,藤條便不知打斷多少條。而她今天居然在意起自己是不是女孩兒來著?「我偏不放人,你想怎麼樣?」她懊惱地遷怒到旁人身上。
老板娘不答話,只見白馥馥的柔夷驀地竄出衣袖,也沒見她使出什麼招式,守靜但覺肩膀一痛,兩手頓時失了力,兩個叫化子立刻月兌出她的控制。風騷老板娘會武功?驚悚和慍怒同時蝕進守靜的心坎,她正想反手糾纏上對方,封致虛的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進兩個女人之間。老板娘的手指來不及收回,直接戳中他的胸骨,他渾若無事地接了下來,彷佛她只是在替他搔癢一般。「承讓,承讓。」
老板娘乖覺得很,立時明白自己在他面前討不了好,菱角般的花唇輕輕散開,露出兩排白細如米粒的玉齒,蕩人心魄的淺笑聲輕巧地飛進眾人耳朵內。「小女子班門弄斧,尚請封大俠不要見怪。您方才挑中的衣服,我一會兒派人送到清泉客棧給您,就當是敝店送給大俠和姑娘的見面禮,尚祈封大俠不吝收下。」「好說。」他沒有推辭。
大婬蟲,人家稍微賞他一點甜頭,他就連魂也被人勾過去了,守靜不屑地冷哼。「封大俠,至于咱們剛才談到的問題──」
「我了解了。」封致虛截斷接下來的語句。
啥?她離開布坊也不過一眨眼光陰,他們不但已經暗通好款曲,連兩人共有的小秘密也冒出頭啦?遲早叫你死于花柳病!她暗暗詛咒。
不管,回客棧以後,若沒弄清楚他和老板娘究竟聯絡好多少感情──外加秘密──她南宮守靜自願改姓「瘋」!
※※※
「哇──!」淒厲絕倫的慘叫響徹清泉客棧的澡堂。
烯哩嘩啦的水流成為慘叫聲的背景音樂,彷佛覺得場面不夠熱鬧似的,一串悠然的男性輕哼加入戰局,悠哉似神仙的唱著小曲兒,絲毫沒把凌亂聒嚷的場面放在心上。「放開我!你為什麼綁住我?瘋子虛,我發誓我會……哇──」撲通!宛如石頭投人水中的破空之聲替所有噪音劃下完美的句點。當然,被丟進水池的物體並非什麼頑石之流,而是氣味讓乞丐們覺得親切無比的南宮守靜。「我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封致虛拳頭叉在腰側,杵立在浴桶外,趾高氣昂地睥睨她。「換洗衣物擺在牆角的木架子上,旁邊另外替你準備了一桶乾淨的熱水備用,時間到了你若沒把自己洗沐乾淨,我就親自進來幫你。」「你敢!」
砰!澡堂的門當著她的面甩上。
這絕對是直接而徹底的侮辱!
打從他們進門開始,她便絞盡腦汁想從肉票口中套出他和騷媚狐狸精的秘密,偏偏他的嘴唇緊密程度連蚌殼也自嘆弗如。幸好他投胎為人,否則采集珍珠的水夫遇到這種難纏的對手,只怕要活生生餓死了。趁著她思索應該如何拐騙出內情時,他卻吩咐店家準備好兩桶熱騰騰的洗澡水,儼然一副打算將她殺雞拔毛的狠酷勁兒。瘋子虛,我就不信你瞞得了我多久,本姑娘對「南宮」姓氏滿意得很,可沒有改姓的準備,更何況是個「瘋」姓。咦,什麼味道?好刺鼻!又不像臭豆腐的特殊風味。她四下亂嗅一陣,終于發現異味來自于浸泡她的熱水。嘩!怎麼洗澡水轉成灰褐色,而她的肌膚卻褪成雪白光澤?
四處研究了一下,原來她臭烘烘了這許多天,自己居然全都忍受下來,可見她有吃苦做大事的能耐和情操。既濕之,則洗之,她索性退下敝舊的衣物,抬起葫蘆瓢痛痛快快地淋起水來。「瘋子虛,我就不信玩不過你!」倘若他繼續嘴硬下去,別怪她施展出牢頭應有的本色,把他倒吊起來抽皮鞭、澆熱油,每天照三餐修理,外加「消夜」和「點心」。「本姑娘好歹是天機幫堂堂大小姐,啥都不會,折磨人的法斗最多。誰叫你惹錯人?」其實用她膝蓋上的痂思考也明白,小蕩婦八成和他約好了半夜幽會,兩人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就著天上的明月光,許下你情我愛的誓語,一起共赴巫山,滿足那乾涸的之泉。嘿,休想!既然她身為老大,便應該盡到老大肩負的責任,阻止老麼到外頭胡鬧風流。那個小騷婦滿臉春意,一看就知道得很,誰知道她是不是從其他客戶身上感染到無名腫毒,屆時如果傳染給瘋子虛怎麼辦?說來說去,她可是為他好耶!一陣秋寒從窗框間透進來。她機伶伶地打個冷顫,整個身體浸入溫湯里。啪噠一聲,赤黑色的小東西跌進澡盆里,好像還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