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靜,通常隱含著巨大的不平靜。
「嫂子呢?」一定要想盡辦法阻止她們倆湊在一起。
「她回休息室換衣服。」
「諳霓呢?」
「她回休息室換衣服。」
太遲了!
兄弟倆呆呆瞪著對方。
「我想,她們或許真的回去換衣服。」鴻宇清清喉嚨,其實連自己都難以說服自己。「畢竟紫螢是心甘情願嫁給我的,她沒理由溜走……對吧?」
對嗎?
「才怪!」他們拔腿沖向休息室。
懷宇興高采烈地追上去看好戲。
太精彩了!沒想到他老哥和老弟也有吃女人悶虧的一天,他替天下人向兩位賀家新娘致敬。
新娘休息室的門扉砰然撞開。如三兄弟所料,里頭空空如也,兩件換下來的新娘禮服吊在衣架上嘲笑他們。
此刻,寰宇有種沖動想把白紗禮服扯下來,然後把一個姓狄的女人吊上去。
她放他鴿子!在他們的婚禮上!當著一千多位賓客名流的面前!
「我要殺、了、她!」他已經氣得吼不出來。
「請排隊!」鴻宇的眼神冰冷之至。「咱們家里同時發生兩樁弒妻案會害爸媽很難做人。」
懷宇努力勸告自己,識時務者為俊杰,千萬別在這種時候笑出來。
「你們看。」他從梳妝台上撩起一紙短箋。
兩個新郎搶過去,讀完之後臉色鐵青。
信箋出自秦紫螢的手筆︰
親愛的老公︰諳霓心情欠佳,我陪她出去散散心,馬上回來,請不要擔心,也別派大隊人馬出來捉我們。(雖然我知道你一定會。)記得哦!你答應過盡可能地原諒我。但是,既然你沒答應我不動怒,基于生命安全起見,我只好等你消了氣再回家。其實,仔細考慮一下,你也沒必要生氣嘛!起碼你可以確定今晚不用睡客廳,因為我把整張床都讓給你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紫螢、諳霓
P.S.︰阿成發現我們的行蹤,所以我們把它一起帶走了。
秦紫螢,如果你以為我治不了你,那你就錯了!
鴻宇立刻拿起電話撥給「賀氏」的安全部主任。
「新娘不見了,限你兩天之內把她們找出來。」喀!電話掛斷,簡潔有力!
顯然素來以冷靜馳名的大哥這回氣瘋了!
「哈哈哈——」懷宇再也忍不住了,痛痛快快地癱進沙發里打跌。「老天——你們——你們應該照照鏡子——那兩張——臉簡直衰透了——哈哈哈——」
「你太久沒被我們兩個合扁,皮在癢了是不是?」寰宇實在後悔那天沒去捉幾條真蛇嚇死二哥。
「哈哈哈——太妙了——今天——真是值回票價!炳哈哈——」
「等著瞧吧!輪到你交女朋友的時候,你就笑不出來了。」鴻宇悶哼。
「不——不可能!」懷宇擦去笑出來的眼淚。
有了兩位兄弟的前車之鑒,再加上彭珊如的慘痛經驗,除非他是傻瓜才會愛上其他女人,然後把自己的日子攪得天翻地覆。
他敢用寶貴的榮譽發誓,絕對不可能!
第六章
唷荷!自由嘍!逃出生天嘍!
兩個新娘子站在「新光三越」頂樓的了望台,遠眺台北市烈日光燦的午後。中午從婚禮偷溜出來至今,她們已經耗掉兩個多小時,但兩人都沒有回家的意思。
「嗚——」阿成肚子餓了,舉起前爪扒搔諳霓的小腿。
「別吵,我們正在想辦法。」她按住本嚕直叫的胃部。中午忙著結婚,根本沒多少時間吃東西,而且她們偷溜出會場的時候盡擔心著會不會暴露形蹤,忘了攜帶一件最重要的東西——錢包。
罷才她們在樓下售票口掏錢買票,搜翻了全身上下,才發現全副家當只剩下現金五百四十元,和一張賀鴻宇辦給紫螢的信用金卡附卡。
「及時行樂。」紫螢提出一句至理名言。于是她們耗費總財產的二分之一買了兩張成人票,又費盡唇舌說服收票員,才讓阿成也跟著登上了望台。
消磨了兩個小時,三顆空胃開始合奏出自然的樂章。基本上,仰仗阿成替主人們覓食顯然是個非分的要求,她們只好自己動腦筋,盤算著哪里最適合騙吃騙喝。
「應該找找看誰家在辦流水席。那種場面通常一團混亂,互相認識的客人沒幾個,咱們去打游擊的成功機會比較高。」她的腦中閃過香噴噴的名菜——佛跳牆、咕嚕肉、三色冷盤……唾腺以泛濫成災的速度急劇分泌。但,哪個傻瓜會在下午兩點多辦酒席?
唉!
「下下之策就是用信用卡付帳。鴻宇把提款密碼告訴我了,大不了咱們提它個三、四萬現大洋出來花花。」紫螢向來討厭委屈自己。既然她們已經翹家了,索性翹得大手筆一些。
「可是信用卡會留下記錄,他們只要打電話去銀行詢問,就能掌握我們的行蹤。」太早被人捉回去了多沒意思!
「哎呀!這是遲早的事,咱們能浪蕩兩天以上就該偷笑了。」紫螢可沒奢望兩人能逃亡一輩子。「反正回家之後無論如何都會挨罵的,干脆留給他們更多罵人的題材。走!咱們去把我老公的信用卡額度提光光。」
三、兩句話就替自己的流亡計劃找到超級豪華的方式。
紫螢就近找到一部提款機,心安理得地把卡片插進去,隨後發現一個事實——她們似乎太天真了。賀鴻宇的信用額度顯然不是尋常人隨便可以提得光的!
十分鐘後,兩個女人捧著滿懷鈔票,從一文不名躍為身懷六位數巨款的小盎翁,站在街角面面相覷。
這下可好,該拿這堆飛來橫財怎麼辦?
「原來我老公很有錢。」仿佛它是個新聞似的。
「我們即使邊走邊撒錢也花不完。」小大嫂說得沒錯,她們極有可能晃蕩個兩三天就被逮回去,這筆巨款怎麼可能在幾十個小時之內花光光?
「誰說的?」紫螢不信邪。「跟我來。」
稍後,一輛拉風的進口敞篷跑車行駛在台北街道上,諳霓穩穩操縱著方向盤,再度印證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人間至理。
「沒人開著跑車離家出走的啦!」原本她還大力反對紫螢的奢侈行為。「才出來溜達幾天就買了一輛車,簡直超級浪費!賀大哥一定會心疼死。」
「錢都領出來了,難道再存回去不成?反正他是我老公,他的錢就是我的錢,所以我不心疼就等于他不心疼。」當紫螢有心的時候,她可以把完全不合邏輯的言論講得頭頭是道。
從頭到尾,諳霓的罪惡感只維持了三秒鐘。
當天晚上她們跑去紫螢的好友方璀璨家里借宿,還陪璀璨去同學那兒抱回一只剛出生的小貓。
小貓咪全身交雜著黃、黑、白三色的軟毛,胖呼呼的臉蛋可愛極了。最特別的是,它的左眼上長了一圈渾然天成的黑毛,像透了戴著獨眼罩的海盜船長,于是璀璨替它取名為「虎克」,取材自小飛俠故事中的虎克船長。阿成從沒見過長相比它更奇特的動物,整天晚上纏著它不放。
臨睡前璀璨慢吞吞踱到客房,把獨眼龍貓咪從阿成的狗爪下搶回來。
「你們為什麼翹家?」她丟出不經意的問題。
兩個新娘子互望一眼。
「好玩嘛!」異口同聲地回答。
「原來如此。」璀璨大而化之地聳聳肩,回房睡覺去了。
諳霓搔搔腦袋。「她好像有點奇怪。」
朋友出走到她家來,她總該追問幾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