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有一些小片段還是記得啦……喂,站住,我警告你不要過來。」她連忙把枕頭抱在胸前,仿佛想擋退正輕輕松松向她走過來的精瘦男子。
「別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他拿開軟軟的枕頭往身後一丟,迅雷不及掩耳地封住她一切言語。
璀璨被他吻得頭昏腦脹,再度回過神時,人已經躺在床上,被他的四腳箝制在懷抱中。
平心而論,這種感覺還不壞——
「喂,丑話說在前頭,為了培養你日後習慣和女性同床共枕,今晚我才肯犧牲,知道嗎?不準你想歪哦,更不準你半夜動手動腳吃我豆腐,了解嗎?」
「好,都依你。」他笑吟吟地關掉台燈。
反正她愛當鴕鳥找理由搪塞是她家的事,只要他目的達成了,他才不介意她如何騙自己。
睡神的輕紗巧然罩住床上相擁而眠的親密身影。兩人沐浴在銀色的月光和芳香的氣氛中,構成一個相倚的私人世界,也完全阻絕了外界的干擾。
正當她快要合眼睡去時,他輕柔的問話穿透她水晶般封閉寧靜的夢鄉。
「璀璨,你真的很喜歡我吻你嗎?」
「……」
黑暗中,響起他被頂了下肋骨的痛叫聲,和她偷襲成功的得意笑聲,再來——
就是他運用男性伎倆攻擊她唇瓣的無聲戰爭了……
第八章
起初,璀璨仍然听不出那陣奇怪的嘟嘟聲是什麼?睡意朦朧之際,直覺將它誤認為最近綿不斷的飄雨聲,直到一聲聲嘟……嘟……隨著睡意消逝而更加清晰,她才明白過來——
床頭的電話鈴聲正在擾她清夢。
「喂?」她閉眼模索了好久,才在某個不熟悉的角落踫觸到無線電話。
「……璀璨?」
「噢——是紫螢啊,干什麼一大早打電話來吵我?」她仍然處于半睡眠狀態,口齒不清得連自己都不明白她說了些什麼。
「璀璨,麻煩你請懷宇听電話好嗎?」紫螢的聲音平靜得出奇。
懷宇!
一顆原子彈爆炸的威力還比不上此時她體內波濤洶涌的羞愧感。她居然躺在他床上——更糟糕的是,他還著熟睡在她旁邊,一條大毛腿跨在她身上——接他的電話,偏偏打電話過來的人是他嫂嫂、她好友!沒臉見人了!她干脆「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算了。
「喂,找你的。」她拔開壓在身上的大腳丫,把話筒扔到他胸膛,羞紅的臉頰埋進枕頭里不敢見人。
他咕噥幾聲,拿起話筒貼近耳朵,下意識將她摟得更緊。
「我是賀懷宇!」凌晨五點半被吵醒,任誰的口氣都會和他一樣惡劣。「嫂子,什麼事?」
她干脆掙開他跑進浴室里避難,否則紫螢若當真調侃他們,賀懷宇那個厚臉皮的家伙當然不會臉紅,到頭來最尷尬的人依然是她。
在浴室里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帶著以不變應萬變的決心回到房內,卻見他已經下床來套上長褲,而且臉上的表情緊繃得嚇人。
「喂,怎麼了?」她遲疑地問。
他側頭望向她。
「還記得我告訴你,大哥去花蓮山區築橋的事嗎?」她點點頭。「昨天當地豪雨引起山崩,幾名建築工人和山區民眾被活埋在亂石堆里。剛剛傳來的最新消息是——我大哥也被活埋在山底下。
賀鴻宇死了?
這種想法完全令人無法接受。他是那樣的威勢強硬,怎麼可能被一堆沒有生命的瓦石擊倒!怎麼可能被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力量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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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僅余的賀家兩名兄弟再度發揮他們高度的效率。狄諳霓奉命留在賀家照顧芯曇,賀寰宇立刻趕到公司穩住陣腳並指揮花蓮分公司的人隨時傳回最新消息。賀懷宇則與秦紫螢動身前往花蓮,璀璨也在同行之列。
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紫螢的反應異常冷靜。在大家眼中,她是嬌美可愛的小女人,活潑而依賴性大。如今遇上這等大事,懷宇兩兄弟原本還擔心她會承受不住,甚至提議她留在台北等消息,讓懷宇出面負責,然而她拒絕了——
「鴻宇是我丈夫,即使他遠在天外,我也必須親自飛過去看他,更何況是區區花蓮。」她平靜地回答。「為了兩個小孩,我非親自確定他的下落不可。」
懷宇心折了。終于發現原來他嫂嫂的骨子里有著不容錯認的堅強,這是一種愛情溶合了母性而產生的力量。如今鴻宇遭遇不測,她成為兩個小孩唯一的支柱,強烈的震驚和現任感暫時壓抑了她的悲傷。而且,現在不是呼天搶地的時候,而是勇敢面對問題的時刻。
凝注坐在汽車前座的紫螢,璀璨輕輕在心里嘆息。賀鴻宇有妻子和女兒,更有一名尚未出世的遺月復子,他怎能忍心拋下他們,獨自離開人間?
「你聯絡上了嗎?」懷宇從後視鏡看向後座的她。
「還是打不進去。」璀璨手拿大哥大沮喪地搖頭。
昨天下午四點發生坍方之後,當地對外的通訊也隨之中斷,晚上十點左右雖然曾由當地工作人員勉強接續,卻又在十分鐘後中止——賀鴻宇出事的消息就是在這十分鐘之間輾轉傳出來的——目前花蓮縣政府正派人前往挖掘開路中,空中警察則尚未調度過來。
「嫂子,你睡一下吧!人今早四點接到消息起,你就沒合過眼。待會兒還得忙一天呢!趁現在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多少睡一會兒吧!」
紫螢輕輕搖頭,慘白的臉色令人黯然。
懷宇安慰性地拍一拍她手背。盡避平時兩人總愛斗個你死我活,真正遇上事情,終究是一家人,潛藏在嬉笑怒罵之下的誠摯關懷立刻浮出表面。
璀璨感受著前座不可抹滅的哀淒氣氛,應和著窗外的陰暗天色,仍然只能輕嘆一聲。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崗。
難道,這樣一對鴛鴦愛侶——真要落得看看年腸斷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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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何不準我們過去?」
懷宇冰冷到骨子里的質問,配合山風狂嘯的寒意直直拍擊在公路警察的臉上。
「這條公路沿途走下去有四處坍方,你們根本開不過去。而且山上風勢仍然很大,隨時會有岩石落滑下崖壁,我們基于對民眾生命安全的顧慮,不能允許你們繼續前進,還請見應諒。」早已疲憊不堪的警察難得好聲好氣地勸阻他們,實在是因為懷宇一身迫人的強硬氣勢令人忽視不得。
「還有多久才能開放通行?」璀璨在旁邊問道。
「不清楚。市政府已經派出工程隊搶修,目前剛開始挖掘第二處崩落地點,最快也得等到傍晚。」
「傍晚?現在才早上九點!」懷宇糾起濃眉的相貌著實嚇人。「山上村落有沒有傳下來最新的傷亡消息?還有其他路徑可以抵達山頂嗎?」
此時另一輛車停在他們車後,駕駛人亦急匆匆趕下車找搶修工詢問,警察在趕過去處理前,回答他們最後一個問題。
「目前只能靠空中警察駕直升機上去,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途徑了。」
三人抬頭注視可望而不可及的青蔥山區,同時疲憊地嘆口長氣。
「難道真的沒有其他方法?」久久未曾開口的紫螢突然說話了。
一路上,她一直咬著下唇,生性發出一點點聲音後。強捺下去的淚水會隨之潰堤而出。不能哭的!她拼命警告自己,這一哭——仿佛代表她終于向命運低頭,正式承認鴻宇再也不會生還的事實。為此,寧願在心頭緊緊抱持著一個雖然阿Q卻聊以自慰的想法,只要她不哭,鴻宇必定仍然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