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采訪去了。」她投給羅煥朝一副青白眼。「羅先生,你三分鐘之內好像和麻醉科主任有約,可別忘了。」
「哦,對對對,謝謝你提醒我。」回頭看著紫螢時臉上堆滿阿庾奉承的微笑。「董事長夫人,你請坐,這兒有罐紅茶請您慢用。」當下把原先送給璀璨的紅茶換個主兒,送到紫螢前面。臨走前,湊近她耳邊低低懇求︰「璀璨,就幫我一次吧!趁現在只剩你們兩人,比較好說話。」
她懶懶看向另一個方向,不置可否,羅煥朝只好模模鼻子走了。
「我看你們似乎交情蠻好的,還會咬耳朵講悄悄話呢!」若被她那小叔看見,肯定酸死他!
紫螢靈活晶亮的眼神透著笑意,彎腰抱起虎克,輕輕撫模它黃、白、黑三色相間的軟毛。虎克眯起眼楮,顯然舒服極了,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別說了,馬屁精一個。」
「哦?馬屁精拍馬屁通常有所求,這回他求的是什麼?」
「求升官、求發財,否則還會有什麼?」她嫌惡地瞥好友一眼,伸手抱回自己的愛貓,虎克被她突兀的動作驚擾,露出森森貓牙抗議。「認識你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連不相干的人也擠到我身邊來湊熱鬧。」
「升官發財?」紫螢驚奇地望向她。「你自個兒都窩在這里當小編輯了,哪能讓他雞犬升天?」
「唔——」虎克斜睨主人一眼,顯然贊同她朋友的說法。
「多嘴!」璀璨毫不客氣地彈一彈它的尖耳朵。「人家如意算盤可打得精。他求我去求你,求你去求你丈夫,求你丈夫調他去‘賀氏’公關部!」不表贊同地搖搖頭。「‘須行即騎訪明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這年頭,有這種清高志節的人越來越少嘍!」
紫螢皺一皺俏鼻。「誰都知道我從來不過問我家官人的事業,更甭提向他關說。羅某人顯然求錯人了。」
「是嗎?」門口傳來輕描淡寫的質疑,是懷宇。
他懷中抱著集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小芯曇,似笑非笑的俊美面孔從嫂子臉上看向璀璨,眼神明明白白地暗示方大小姐現在的寶座顯然就是關說而來的。
怎麼今天盡有一堆人忙著提醒她,她也是「走後門俱樂部」的會員之一?
「咱們大哥別笑二哥,還不是為了你?」事到如今,她是不可能有任何罪惡感的。「今天是什麼大日子,為何大家全跑到編輯室來找我閑嗑牙?」
虎克看見自己的偶像來了,馬上掙月兌主人的臂彎,飛奔到他腿間繞來繞去,抗議自己的心愛位置被另一個小小人類佔據。
「我抱小家伙四處逛逛,順道經過這里。」才剛走到門口,就听見大嫂提到羅煥朝對著璀璨講悄悄話、咬耳朵。
姓羅的也未免太大膽了!
方璀璨的耳朵可不是人人可以咬的!
慢慢走進來,把寶貝小佷女交還給她媽咪,隨手將跳進懷里的虎克安置在肩頭上。
「媽媽、阿姨。」小芯曇粘嗒嗒地親媽咪一下,向璀璨伸出小手臂要她抱。
「嫂子,今天下午如果有空,陪璀璨去買件衣服,明晚她要和我一起赴會。」
「好哇,反正我星期六沒排課,清閑得很。」紫螢把女兒交給她。「璀璨的皮膚是蜂色的,穿紅色好看。」
「我……」她想插口,懷宇卻不給她機會。
「紅色會不會太艷了?」他歪著頭,右手撫模下巴端詳她。「嗯,應該不會,紅色會讓她看起來更高貴些。對了,千萬別選緊身長裙的款式,她瘦得像竹竿,穿起來不好看。」
「你以為我就那麼沒眼光啊?」紫螢賞他一頓白眼。「長褲比裙子更適合璀璨……這樣吧!替她找件現在最流行的喇叭褲裙好了,既好看又正式。」
「要絲質的。」他提醒大家。「又輕又軟,可以掩蓋她的剛氣,讓她看起來更有女人味。」
「喂,你們有完沒完?尊重一下當事人好不好?難道我連替自己選件衣服的權利都沒有?」她決定發飆。
不是她愛說,只要他出現在她附近,她的情緒就無法維持不慢不火的狀態。
「不是沒有權利,而是沒有能力。」他嗤之以鼻。「依照你穿衣服的品味,其他賓客會以為你是去當服務生的。」
「賀懷宇,你給我說清楚,我的品味有什麼不對?」她慢怒問道。
「‘暑叔’欺負‘以姨’,我跟‘把拔’說。」芯曇替她伸張正義。「‘以姨’不哭。」
璀璨摟緊她,得意地笑。
懷宇轉動眼珠子。「如果你把你的褲管拉直,不要一邊摺上去、一邊放下來,我想你的品味會進步許多。」
她低頭檢查自己的長褲,冷覷他一眼,放下芯曇讓她自己站好,再慢慢整理褲管。「多事,我喜歡這樣穿不行嗎?」
紫螢冷眼旁觀,為兩人斗嘴的情景暗暗竊笑。
以前懷宇總愛嘲弄她老公被愛神哄得團團轉。結果,他自己還不是走進同樣的死胡同?隨他嘴硬好了,盡避他嘴里不承認,旁人可全看得一清二楚。她倒想看看他和璀璨還能纏夾不清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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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盛夏,是一切情感沸騰的時節。
周六的氣象報告指出,一團西南氣流正飄向台灣上空。果不其然,周日一早陰沉沉的天色開始飄下微雨,醞釀到中午已經焦成傾盆大雨。
璀璨打個大呵欠,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輕軟舒適的被窩,腑下挾著仍然在打呼的虎克晃進客廳。
看這天色,一時三刻間是不會放晴的,幸好今晚的酒會不是露天舉行。
隨手撿起幾件髒衣服丟進洗衣機里,驀然從鐘映珍的長褲口袋里掉出暗紅色的小絨布盒,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只光華四射的鑽戒指,盒蓋內側夾著一線淺藍色紙張,題著半闕辛棄疾的「水調歌頭」︰
人間萬事,毫發常重泰山輕,
悲莫悲生別離,樂莫樂新相識,
兒女古今情,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
映珍︰你我多年前同經至悲,到如今又逢至樂,何苦再蹉跎時光?接受我,好嗎?
信未,署上一個「濯」字。
他是誰?璀璨在心里反覆斟酌。听他語意,和母親既像舊識,又像新知;這張短箋更依稀是一段似是而非的求婚詞。如果母親已有再婚的對象,沒理由不向她提起啊!
她簇擁著滿心疑問回到房里,赫然看見鐘映珍正坐在她床沿發怔。
「媽,你現在不是應該在睡覺嗎?」最近老媽似乎越來越神出鬼沒。
鐘映珍抬頭看她,眸中修然閃過一絲狼狽慌亂。
「呃,我睡不著,下來看看你,沒想到你已經起床了。」光滑依舊的臉龐出現幾許紅霞。「你——好像說過今晚要出門?」
「對,去參加賀芯曇的晚宴。」她遲疑片刻,拿出方才找到的絨布盒。「媽,我在你衣服里找到的。」
鐘映珍微微紅潮的臉孔霎時轉為慘白。
「噢……這是……這是朋友寄放在我這里的,忘了還給他……嗯,謝謝你。」飛快抓起它緊緊捏在手心,仿佛想湮滅證據。
媽媽在說謊!為什麼?
她搞不懂母親何故欺騙她,只要那個人懂得善待母親,她絕不會反對他們共結連理。
「媽,我看過里面的紙條了。」她靜靜揭穿她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