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足以氣壞聖人、氣死活人的方璀璨,他上輩子不知道欠了她多少,今生才會被她整得快叫救命!四個小時後,她約好了來家里采訪他。噢——他大聲申吟,等熬過這次的口舌之戰,他八成已經虛月兌了。
從沒見過如此奇異的女人,集所有矛盾于一身。迷迷糊糊的,偏偏將公事處理得井井有條;凡事大而化之,照顧生病的愛貓時偏又鉅細靡遺;辦公桌收拾得一塵不染,穿起衣服來卻不修邊幅得可以。女人明明都是很愛美的,唯獨方璀璨喜歡獨樹一格。
他忽然感到好奇,陷入愛河中的她,是否會有所改變?或者,依然用那副「差不多即可」的態度逼瘋她的男朋友?當然,真正在他的心頭反覆纏繞的問題是——方璀璨當真認為他是她最合適的男友人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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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剩下四十五分鐘。」冷愷梅舉起腕上的手表湊到她眼前。
「不急啦!」璀璨拍掉她的左手。「坐計程車過去只要三十分鐘,何必提早十五分鐘到?」
「別忘了星期日傍晚台北依然塞車。」愷梅提醒她。
「我的目的地是新店郊區,不是台北。」她提出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也不管她的出發點是不是台北市區。
采訪賀懷宇——想想也覺得神經發麻,上回虎克搞毀他的辦公室,他接連三天不和她說話,在這種盛怒的情況下派遣她采訪他,簡直就是羊入虎口——而且還是只「母老虎」。難怪她會愁眉苦臉一整個下午,硬拖愷梅出來陪她耗時間,卻擺了一張哭喪臉給人家看。
「別想太多,我覺得賀醫師待你不薄,虎克闖了禍也沒罵你,只不過臉色難看了幾天。」
「那是因為他已經氣得罵不出來了。」璀璨已經太了解他——太了解憤怒中的他。于是再度為自己發出一聲悲哀欲絕的嘆息,懶懶盯住愷梅。突然的,一抹壞兮兮的笑容勾劃在唇線上。「愷梅——」
「干什麼?」看她的神色約莫可以猜出一定沒好事。
「愷梅,陪我去采訪他好不好?」她可憐煞人地哀求她。「兩個小時就好了,速戰速決。」
愷梅想也不想地拒絕她。「不行,你以為你還是小學生哪?上個廁所都要找人陪。」
「我是找你陪我去采訪,又不是上廁所。」
「這有什麼不同?」
「天大的不同!」她捉住愷梅的手拼命哀求。「拜托,答應我嘛,不會花太多時間的。」
愷梅不為所動,隨她去拉拉扯扯,無論如何都不肯點頭。
「愷梅——拜托啦,做做好事陪人家去嘛……」
「梅梅?」
原本懶懶靠在椅背上看她撒賴的愷梅,听見這聲親膩溫和的叫喚,肩膀倏然僵硬起來。璀璨順著聲音的來源望過去,看見一張有些眼熟的面孔,隱約似乎在雜志或媒體上見過。
「你也到這個地方來?如果早些告訴我,可以順道載你一程。」聲音的主人帶著一撇魅惑的微笑。
璀璨輕輕倒抽一口氣。從沒見過如此風流倜儻的男人!這男人容貌並不能並入「俊美」的分類,然而眉眼之間勾劃出蠱惑懾人的男性魅力,連「不好男色」的璀璨也不禁看得心醉神馳。
呵,原以為賀家兄弟相貌氣勢已足夠令人自卑,不料居然仍有足以和他們抗衡的人類存在。怎麼她方璀璨「艷福不淺」,身旁盡是出類拔萃的男人?
「你來這里做什麼?這種小咖啡屋不像你會來的地方。」愷梅冷漠的語調含著顯而易聞的譏嘲。璀璨禁不住多看她幾眼。
「那麼你顯然不夠了解我。」莫測高深的口吻令人听不出這是一句指責,抑或單純的評論。他逕自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來,向璀璨和氣地微笑。
「我們快離開了,你不用留下來陪我們。」愷梅依然沒有看他,視線落在桌面的白色瓷壺上。
璀璨覺得奇怪,卻仍然不吭聲。尖銳一如刺蝟的態度不像愷梅慣有的性格。
他淡淡一笑,不把愷梅的逐客令放在心上,修長的手掌橫越桌面和她交握。「梅梅越來越不懂禮貌了。我還是自我介紹吧!我是冷愷群,梅梅的哥哥。」
璀璨忍不住來回打量他們兩個。不知如何,她無法用兄妹關系將這兩人聯結在一起;在她眼中,他們毋寧更像一對鬧別扭的情侶。
「喔,對了,我叫方璀璨。」她趕緊報出自己的大名,甩開腦中分明是的想法。「時間差不多了,愷梅,你——」哀求乞憐的神色重新躍回她的瞳仁。
「你們稍後打算去別的地方嗎?」冷愷群悠然自在地插嘴。
「我想請愷梅陪我采訪一個人。」她的回答不免帶幾許心虛。自己似乎真的太幼稚了!
「去采訪賀懷宇。」愷梅突然笑出來,第一次正眼注視哥哥,表情很明顯地不懷好意。
璀璨呆呆坐在旁邊看著他們眉來眉去,不懂兩人究竟打什麼暗號。
冷愷群一听見賀懷宇的名字,表情立刻轉變成哭笑不得,一臉抱憾地迎上她的眼光。「對不起,不過梅梅早已說好今晚和我回家吃飯。」
「我不要!」反應是激烈而立即的,愷梅瞪住他,眼神充滿敵意。
「你要。」冷愷群的嗓音和表情依然溫和含笑,鷹眼般的利眸卻已換上不容拒絕的強硬色彩。
璀璨淪為配角,坐在對面看呆了。
經過數分鐘沉默的意志之爭,愷梅先升起白旗,不情願地轉向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要回家吃飯,你自己去吧!」
冷愷群笑了,笑得志得意滿,笑得令璀璨忽然發現,原來他霸道跋扈的程度並不輸于懷宇,只不過掩飾得比他更好。權衡之下,她寧願選擇懷宇明明白白表現出自己性格的作法。
「方小姐,我開車送你一程好嗎?」听起來像個問句,實際上是命令句。他牽起愷梅,再轉頭對她微笑,付完賬後簇擁著兩個女人走出屋外。
一路上,她不太敢說話,靜靜坐在後座觀察他們兄妹倆。心頭強烈矛盾的想法依然存在,糾結在前座之間、肉眼無法看見的情感暗潮,究竟屬于親情、抑或——愛情?
「到了。」深藍色的BMW停在懷宇新店效區的花園洋房前面,冷愷群自後照鏡對她微笑。
他竟然知道賀懷宇的地址!她明明記得剛才只告訴他前往新店方向,之後他一直沒向她詢問該如何走。
「哦,好,嗯,謝謝你,後會有期。」匆匆忙忙逃下車,不敢多問,也不想多問,只希望早些逃離車廂內沉窒的氣氛。
BMW並沒有立刻駛離,兩人坐在車內,看著她登上台階,按門鈴,然後消失在門內,傍晚的細雨淡淡飄落在擋風玻璃上。
「梅梅?」半晌,冷愷群的低喚打破車內沉默,冷愷梅仍然怔怔注視窗外,沒有理會他。
「梅梅?」他再叫一聲,愷梅終于收回視線,停駐在他身上。
默然相對的眼眸傳送著難以言語的奇異情感,她的瀲灩眸光在他臉上痴然流盼,說不盡的苦澀,說不出的淒然。而一切——全是禁忌。她痛楚地合上雙眼。
「愷梅。」急切的氣息熱熱呵在她的耳邊,冷愷群額際抵住她的前額,低沉而堅定地命令——
「不要抗拒我!」
隨之而來的,是一雙無法躲避的炎熱唇瓣,猛烈覆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