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後,懷宇沉不住氣了。
「你停在這里干嘛?為什麼不出去?」他開始納悶自己何時會被她徹底逼瘋。
「我在等你啊!你又為何不走?」她的納悶程度並不亞于他。
懷宇閉上眼楮,拼命阻止自己揉額角,默默數到十後才睜開眼。
「女士優先。」他咬緊牙關擠出四個字。
她恍然大悟。原來他還挺有禮貌的!這年頭,記得替女孩子家開門的男士已經不多了。璀璨立刻對他另眼相看。
既然賀懷宇家教不錯,想來還是肯講道理的。走出店門後,她立刻回頭繼續剛才的「賬務問題」。
「我的午飯錢……」
「少羅嗦!」一句話擋退她所有努力。懷宇大步超過她,頭也不回地交代︰「還不回去工作又想遲到偷懶?」然後自行穿過馬路,一點也不體恤她在後頭苦苦追趕了。
璀璨對他簡直嘆為觀止。這家伙根本已經跋扈到天下無敵的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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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編輯室時已經一點零八分。她的步伐依然慢吞吞的,整個好像月兌力了,一點精氣神都沒有,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冷愷悔悠哉游哉踱過來,在她桌子對面坐下。
「陪大龍頭吃飯有什麼感想?」
「歷劫歸來。」她連聲帶都是有氣無力的。
「不會吧!」冷愷梅有些訝異。「听說賀家人的交際手腕高超,你應該不會有壓迫感才對。」
「下次歡迎你跟在後面觀摩學習。」她很「善良」地提議。
愷梅被她淒慘的表情逗笑了。
「少扯了。下禮拜的同學會你去不去?」
璀璨坐直身體考慮一下。「可能會去吧!你呢?」
愷梅不予置評,看樣子是不會去了。
冷愷梅依然是那副脾氣,冷冰冰的不太理人,印象中,她好像也一直和她保持距離,難怪對同學聚會不感興趣。
仔細想想,璀璨總覺得自己和「飛鴻」還挺有緣的,認識賀家一門不說,居然又遇上國小同年級的老同學。幸好她的名字還算特殊,令人稍微有些印象,否則若非愷梅主動認她,她也不會知道原來同事中還有一位老朋友。
說來編輯室里的其他三名男士實在可憐,即相處的女同事其貌不揚,稍具資色的那位卻對他們不假辭色,看來只好往外頭的白衣天使方面發展。
「開會了、開會了。」今早選出來的組長梁維鈞敲敲編輯台桌面。
愷梅扶起虛軟無力的璀璨,兩人各自挑了長桌最尾端座位,面對面坐下。寶座還算有模有樣。「早上賀醫師已經和我們討論過院刊的內容。創刊號的重頭戲放在幾篇重量級的人物專記上,院方的三大巨頭——行政部門的院長、副院長及人事部門的賀懷宇。正副院長目前在日本參加國際醫學會議,所以我們先做賀醫師的部分。有沒有人自願去采訪他?」
四道目光不約而同往璀璨的方向看過去。
她頸背上的寒毛一根根豎起來,連忙停下正在畫加菲貓的動作。
「你們……看什麼?」
梁維鈞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方小姐,你和賀醫師很熟吧?」
「沒有啊!」她聳了聳肩否認。
「怎麼可能?他中午還特地請你吃飯,卻沒有邀請我們一起去。」向來狗腿的羅煥朝顯然很不是滋味。
真是小頭銳面到極點,大男人家斤斤計較,如何能成大事。璀璨暗暗提醒自己日後避開這個小心眼的人。
「反正我和他不熟啦!而且采訪也不是我的專長。我比較擅于版面編排和下標題。」她先老實地自暴其短。「如果你們願意承擔風險,就派我去好了!」
大皮球踢回去給梁維鈞,他看看其他三個人,想听取一些意見。
「話不能這麼說,太不負責任了。」羅煥朝大搖其頭。「食人之祿就得把事情做好。如果方小姐不願意去,我去好了。」馬上撿到一個攀權附貴的好機會。
「那就你去吧!」她根本不在乎。
轉念想想,突然覺得不妥當。羅煥朝是男的,賀懷宇也是男的,誰知道姓羅的權欲燻心,會不會做出什麼「以身相許」的導事來。糟糕糟糕,這下子引狼入室了。
「我不贊成羅煥朝去。」淡漠的冷愷梅竟然發言了,大伙兒都吃了一驚。「相較之下,在座的人當中,最了解賀懷宇的人還是璀璨,大家都學過新聞采訪,應該知道采訪者和受訪者熟悉的程度,對采訪過程的難易有直接影響,對不對?」
她偷偷向璀璨眨了眨眼,敢情她適才不小心流露出來的焦急神色看在眼里,索性出面替她解圍。
反正扯了一堆,結果還是要她出馬啦!璀璨已經學會了什麼叫認命,不想再掙扎了。
梁維鈞發出一聲哀切的嘆息。「拜托,大家安靜點。只要有人負責采訪就行了,誰去還不都一樣?有必要爭得這麼厲害,活像在舉行競爭嗎?璀璨,你就去吧!來,繼續討論下兩下企劃報導,醫學常識和院內聯誼……」
于是,她的命運就此決定。
璀璨暗暗替自己悲鳴,回首望向窗外,頗感後悔自己為何會認識恐怖分子秦紫螢。
采訪賀懷宇!那個帥氣又霸氣的「半男人」?光用想的雞皮疙瘩已經一顆顆浮起來。她再度嘆息。
六月夏日的陽光透入明淨無瑕的格子窗玻璃,輕輕緩緩地撲灑在身上,傳來一陣陣不知是甜是苦、是酸是澀的滋味,窗台上飄搖著一朵黃色的小雛菊。
夏天。
隨著時節的轉變,天氣已在不知不覺中暖熱起來。輕輕吸嗅著空氣中浮蕩的隱隱花香,這才發覺,那吹動一池春水的微風,原來早已在身畔盤旋良久——
第三章
「方、璀、璨!」雷霆霹靂的吼聲慣常在編輯室里響起。
懷宇根本不用回頭看就可以知道背後遲到五分鐘的人是誰。已經正式上班一個多月了,期間他和編采人員開過四次會,每回她都遲到,屢試不爽。倘若不罵她,悶在心里憋得發慌,白白與自己過不去;倘若罵她,她會擺出招牌動作——聳肩,隨口應一聲︰「知道了」,然後繼續遲到。
「方璀璨,」他嘆口氣,旋轉椅一扭,轉身面對她。「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你為什麼永遠改不過來遲到的老毛病?每提早起床幾分鐘有那麼困……那是什麼?」他怔怔盯住蜷在她懷中一團白白黃黃黑黑的毛球。
「貓啊!」她低頭看看「虎克」,它明明長得一臉貓樣,難道看起來不像貓?「虎克」抬眼,投給她一個病懨懨的秋波。
懷宇合上眼瞼,這回默默數到十五才睜開眼楮。強迫自己發揮所有耐心。「我知道那是貓。問題是,你帶一只貓來醫院里做什麼?」
虎克被他持續追問的固執噪音吵醒,抬頭瞪他一眼。懷宇嚇了一跳,那只貓居然戴眼罩!真的!它的左眼上戴著一只圓圓的獨眼罩。他痴長了三十四年又七個月,還沒見識過獨眼龍貓咪。
新奇感作崇之下,不由自主走到它面前看個仔細。這一看,更加吃驚!
原來那個不是它的眼罩,而是它的天然毛色。那張貓臉以白色和淺黃色為主,唯獨在左眼上長了一圈顯目濃密的黑色。更好笑的是,圓周外再長了一條純黑色的直線,斜斜跨過額頭連到右耳,看起來宛如一只眼罩。此刻那只儼然是眼罩的左眼,正和右眼一樣睜得大大的盯著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