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克斯風聲……為何如此悲涼?像是把靈魂狠狠地掏出來一般,無助憤怒地對上蒼控訴。
巨大的哀傷幾乎令躲在岩石後的琉璃無法呼吸,她清楚地感受到……那曲調傳遞出他心底最深、最沉的痛,每一分掙扎及悲哀,都綿綿密密地傳人她的心里……她幾乎無法承受這麼大的震撼。
氣溫非常的低,冰冷的海風像是會刮人一般,但琉璃已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寒冷了……她只是震驚地,幾乎無法置信地直直望住他,一瞬也不瞬。
怎麼可能?他竟是昨晚嘻皮笑臉、吊兒郎當的男人?但此時的他,卻像頭負傷的獅子,冷傲地獨自舌忝改傷口,這兩個完全不同的典型……難道老天爺是將兩個相反的靈魂同時放在一個身體內?
他一遍一遍地吹奏Moonriver,冷凝的悲涼與哀傷,一遍遍地回蕩在天地之間。
有一剎那,琉璃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的心……隨著淒涼的音符一起遠颶,遠颶至遙遠、失落的天際……
男人突然回過頭,神情冰霜且銳利。琉璃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更壓低身子,不……別緊張!他不可能看到她的。她整個人全躲在巨大的岩石後。
琉璃看他終于放下薩克斯風,以孤鷹的步伐,大跨步地走向另一頭。
他要去哪?
保持安全的距離後,琉璃小心地跟過去,見他由另一頭步卜岸後,直接進人一輛原本即停放在那的黑色跑車。他啟動引擎,旋即呼嘯而去,迅速消失在地平線的彼端。
蘇格蘭的霧中之晨、分外寒冷。
++++++++++++++++++++++++++++++++++++++++++++++++++++++++++++++++++++++
還沒打開房門,他就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銳利的藍眸冷冷地一閃……他們又跟來了!
丙然,一開門,一身丹麥軍裝的漢米敦即恭敬地向他行軍禮
「王子殿下。」
藍斯濃烈的劍眉狠狠地緊揪著︰「誰準你進來的?」
「王子殿下,請恕臣無禮。」漢米敦急切而惶恐地道︰「臣已在此恭候殿下多時,女王及親王都十分擔優殿下的安危,請殿下立刻回國。」
「我不回去。」藍斯的語調中沒有半點溫度︰「告訴女王及我父親,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這份自由,是他們早就該給我的。」
「殿下,」漢米敦一臉的為難︰「自殿下出走後,宮中亂成一團,女王陛下只希望殿下速速回宮。更何況殿下您的健康情形……」
「我的健康情形我自己明白!所以我有權決定我該如何走完我的人生。」藍斯猝地打開房門憤怒地吼著︰「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殿下……」漢米敦嚇得臉色發白︰「是臣失言,請殿下恕罪……請殿下盡速回國……」
「滾!」藍斯氣勢萬鈞地俯視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卻隱隱逸著令人背脊發涼的凶猛氣息︰「別再考驗我的耐性,滾!」
「……」漢米敦還沒說完的話全梗在喉頭。他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氣,完全懾服在藍斯那不怒而威的危險氣魄中。
「是……殿下,臣告退。」
藍斯陰沉地摔上門,藍眸中熊熊烈火更加猛烈地燃燒.他迸出狂嘯,憤怒地猛捶著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上蒼為什麼和他開一個這麼殘酷的玩笑?
他不甘心!他還有好多的夢想與願望還沒實現,還有太多的事等他去做,他不願就此倉促地結束這一生。
多可笑啊……他身為一個醫生,卻連自己也救不了。
他怎能甘心?怎能甘心?
狂怒地發泄過後,敲門聲再度引起他的注意。
又是漢米敦?藍斯怒火重燃,他還來找死?
火爆蟄猛地打開門,門外的來者卻令他瞬間一愣。
喬飛瀟灑俊逸地斜倚著門,漂亮的唇角似笑非笑地揚起,似在嘲弄藍斯的滔天怒焰。耀眼的金發垂在他肩上,伊爾頓家族特有的優良血統在他的身上表露無遺︰深邃完美的輪廓,蔚藍得令人失魂的狂野藍眸,高傲挺直的鼻,微薄卻完美的唇,高大頎長的偉岸身軀,以及與生俱來的睥睨傲人氣勢。
但最迷人、最令女人芳心亂顫的,卻是那滿不在乎的放蕩氣息,還有在那英挺之中不經意流泄而出的邪惡、魅惑。
丹麥王室的三王子——喬飛殿下,就是這麼一個風度翩翩俊美絕倫得令女人自慚形穢的曠世美男子,以及標準的壞胚子。
「你來做什麼?」藍斯火爆地瞪著他。
「嘿,火氣真大喲,你是這樣歡迎久別重逢的好兄弟的嗎?」
喬飛甩也不甩他的懾人怨焰,逕自走人屋內,舒舒服服地深陷人椅內,比女人還勾魂的眼楮迅速地掃視屋內布置一圈後,閑閑地建議︰「老哥,要離家出走也得善待自己嘛,瞧你這地方簡單不說,連個女人來伺候你也沒有。別忘了,中國好像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對了……無肉令人瘦!嘖嘖!反正弟弟我在倫敦也有不少‘紅粉知己’,就看在友愛兄弟的份上,幫你介紹幾個正點的妞過來如何?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不待他說完,藍斯已凶暴地揪住他的衣領把他自椅上提起來,陰森地自齒縫中迸出︰「滾出去。」
喬飛沒有掙扎也沒試圖要掙月兌他,深沉銳利的眼眸冷靜地盯著藍斯,兄弟倆氣焰張狂而詭異地對峙。
突然,藍斯暴喝一聲,狠狠地摔開喬飛,怒吼︰「不準你用那種眼光看我,不準你同情我!賓出去,你給我滾。」
被他用力一摔,喬飛整個人撞到牆上,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古銅色的胸膛,一縷發絲垂在眉際,依舊一語不發地盯著藍斯。只是,眸中不再有戲謔與玩笑;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測的糾結情感與痛苦,良久,他才低沉地開口︰「我從來沒有同情過你,你該明白……你永遠是我心目中的巨人二哥!」
藍斯猝然轉身,火速地取下一瓶酒,一古腦地灌下去,辛辣苦澀的酒味一路直直沖人他胃底和腦門。
喬飛過來搶走酒瓶皺起劍眉︰「別喝了,你根本不是酗酒的料。藍斯,你振作一點!我不相信你會因這次打擊而一敗不起,你看著我!」
藍斯冷漠地隔開他的手。「你也是來勸我回宮去的?」
「回宮?」喬飛灑月兌一笑︰「不,那種要死不活的鬼地方,我自己都懶得住,更不會勸人回去。藍斯,我只希望你善待自己——」
藍斯舉起手阻止喬飛未說完的話,由書桌抽屜中取出一張紙,面無表情地遞給他。
「最後一份檢驗報告,我兩個月前剛拿到的。」
喬飛深吸一口氣,拿著紙的右手竟微微顫抖,這一刻他無法再裝出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樣;他害怕閱讀上面的文字。
藍斯,是他最敬愛的二哥……他不願失去他。
檢驗報告上第一句躍人喬飛眼中的,就是最令人觸目驚心的一句話。
依以上的精密檢查與病人生理跡象檢視,病人最多尚有半年的生命……
喬飛愕然地抬起臉。
「千真萬確。」藍斯臉上依舊波瀾不驚,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在丹麥,母親根本不讓我知道自己的病情,也不準御醫告訴我。所有的御醫說法全是一致的——殿只是小毛病,只要細心醫便會痊愈.最好住院休息一陣子……我私下前赴英國和法國,隱瞞真名找了王家最大的醫院檢查,王家的答案也全相同——只剩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