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該怎麼辦?」鎮國公苦惱地說︰「再兩個月,公主就要過門了,到時如果她發現姓柏那丫頭的存在,一怒之下,哭哭啼啼回皇宮告御狀,咱們怎麼向皇上交代?」
省省吧!定倫公主不欺負別人就好了,誰敢把她欺負得哭哭啼啼的?夫人在心底偷偷地想。
坦白說,她並不是很贊成這一門婚事,對于能有一位皇族公主來當兒媳婦,她也沒有太大的喜悅與榮幸感。翔兒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她希望他的妻子是個溫婉明理,和他情投意合的好女孩,而不是個空有顯赫家世,卻驕縱成性,只會對別人頤指氣使的刁蠻千金。
對那位柏姑娘,夫人感到十分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孩,竟能栓住她那桀傲不馴,原本只想浪跡天涯的兒子?
「老爺,放心吧。這件事交由我來辦。」夫人神秘而胸有成竹地微笑道。
第四章
用過晚膳後,已是掌燈時分,仲翔悄悄穿過後花園,直奔「紫藤花榭」。
沐浴後的心雁在琉璃窗下,等候濕的長發風干,她命三位婢女退下,自己一個人望著牽連盤繞的紫藤發呆。
仲翔悄悄走近,低喚她,「心雁。」
兀自出神的她沒有回答,仲翔索性由背後抱住她,俯在她耳畔低聲道︰
「在想什麼?」
「你!」心雁嚇一大跳,連忙推開他,「嚇死人了!你進來都不發半點聲音的嗎?」
「我有叫你呀,是你自己在發呆,沒听到。」
心雁驚魂未定的白了他一眼,說︰「你來得正好,我正想問你,什麼時候才送我回六家堡?」
「為什麼要急著回去?在這里多住幾天不是很好嗎?」仲翔舒服地靠著楠木臥榻,鐵臂般的大手強把心雁按在他膝頭上,手指纏繞著她烏黑如緞的發絲……
沐浴餅後的她,更是美得驚人,冷艷絕倫的臉上多了股清靈水秀的靈秀氣息,她直達腰部的烏黑秀發全放開,披泄而下,閃亮的黑發襯得薄紗下的豐潤香肩更加雪白滑膩!縷縷暗香由繡蝶短衫下逸出……
星眸閃爍,剪水雙瞳半嗔半惱地斜睨他,眼波流動費人猜;唇紅如丹,正誘人地微啟著;沐浴後的芙蓉臉上有天然的潮紅,發梢與粉額上尚留有晶瑩的水珠,瑩瑩水珠滾動在她香馥沁人的粉額上……
仲翔喉頭一陣灼熱,體內某種不知名的騷動竄起!他深遽的眼底波濤暗涌,突地,強悍地扣住她下巴,正要狂野地吻住她時……
「不!」心雁滿臉緋紅地推開他,匆匆走至另一邊,倒抽一口氣後,才背對他道︰
「你不許再踫我!我……已經許了人了,有婚約在身,你別害我!」
婚約?!仲翔目光一凜,行至她面前沉聲道︰「我不相信。」
「為什麼不相信?我已經十六,早是婚配之齡。」心雁平靜地望著他,考慮半晌後才由頸間掏出一小巧的玉環,遞給他看,「這就是信約,是我自小就由爹娘訂下的親,如果不是信物,以我這麼出身婢微的小婢女,怎麼可能會擁有這價值不菲的玉璜?」
仲翔接過玉璜一看,那是塊玉質潤潔通透的玉璜,玉璜與玉佩不同,玉璜是彎月形,兩邊打洞後穿上絲線再掛在頸上。
仲翔打量著玉璜,自小生在名門之家,他見識過太多一流美玉,所以,他一眼就可斷定這玉璜雖小,但絕對非俗物,玉質不但像冰糖般晶瑩剔透,上面還有珍貴罕見的「朱砂沁」。
但真正令他在意的,是玉璜中央端正地刻了一個「雁」字。
「雁?」他撫著玉環上的小字。
「是我的名字,男方為我刻上去的。」心雁硬著頭皮繼續扯謊,「公子,現在你該相信我真是有婚約的人吧?請你別再為難我,快快放我回六家堡吧。」
仲翔沉默地將玉璜還給她,深沉銳利的鷹眸炯炯逼視她,似要看透她的靈魂一般,心雁幾乎快因心虛而避開他的視線了……不!不!穩住!她拚命告誡自己——
這是最後的法寶了,如果他再不相信,她再也無計可施!
仲翔扣住她的肩頭、黑眸更加深不可測,他低沉而充滿危險地一字一句道︰
「听好!我絕不會放你回鄉去嫁給別的男人,永不!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這輩子,你都是我李仲翔的女人!」
他的語氣是那麼平靜淡然,但那懾人的威脅感卻是那麼強烈,心雁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但仍憤怒道︰
「卑鄙!你是無恥小人!君子不奪人所好……」
「我從沒說自己是君子,」仲翔沉穩冷靜地一笑,輕捏她的粉頰,「還有,別再亂罵你未來的夫婿,損人不利己……」
「早點睡,晚安!」仲翔又霸道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低語,「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成為我的女人!」
在心雁怒氣來不及發作之前,他翩然地轉身離去。
「成為我的女人……」這句大膽無禮的話令心雁氣紅了臉,渾身發抖地緊握雙拳,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
不!永不可能!他作夢!休想!
她絕不會喜歡上他!也永不屈服于他!
下意識地,她抱住自已肩頭,瑟縮地坐在椅上。仲翔已經離去了,她沒有必要怕他,那……她究竟在怕什麼?
心雁不願、也不敢去細想自己真正害怕的東西!
怔忡地移至銅鏡前,心雁呆呆地輕撫自己紅灩的櫻唇,上面似還殘留他灼熱陽剛的氣味……芙蓉俏臉更加嫣紅,心雁發現自己竟十分懷念他掠奪她唇舌的火熱方式,如在客棧中,那個天旋地轉,令她心魂蕩漾的一吻……
不!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嗎?!柏心雁!
用力搖著頭,心雁拚命斥責自己——
柏心雁,你不能這麼寡廉鮮恥,隨隨便便就被那花言巧語的登徒子迷了心竅!
是!他是很俊逸非凡、卓然出眾,天生具有令人臣服的領袖氣質;他湛然的眼眸總是那麼深不可測,彷佛能洞穿她心思般令她心慌意亂;但偶爾掠過他眼中的濃密深情卻像一張網般,牢牢地攫住她,令她想永遠沉淪下去……
不行!心雁煩躁地走來走去,他是個危險人物,遠離他,你一定要遠離他!
沒錯,那玉璜根本不是什麼「訂情信物」,她壓根兒也沒和任何人訂過親。那玉璜……只是唯一能找出她身世謎底的線索。
從有記憶開始,心雁就知道自己是個孤兒。根據柏家的老嬤嬤說,十二年前的一個寒冬,柏府的佣人在六家堡外發現一個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好心的佣人把她抱回柏府醫治,正考慮是不是要送交官府處理時,五歲的大小姐——柏怡君跑過來,死求活求地硬要把小女孩留下來陪她玩。
柏怡君是獨生女,向來寵愛她的老爺、夫人也由她去,反正……就這樣把小女孩留下來當大小姐的玩伴和婢女。
眉清目秀的小女孩似乎受過很大的驚嚇,問她什麼她全不記得了,只是一直哭、一直哭……也說不出她來自何處?家人呢?為什麼身受重傷?只知道自己是四歲。
在小女孩身上發現刻著「雁」字的玉璜,老爺便隨口為她取了個名字——心雁。
也因此,縱然怡君小姐的脾氣時好時壞,但心雁對她一直是忠心耿耿,因為她認為,是小姐的恩惠自己才能留在柏家,免除凍死街頭之遭遇。
至于自己的身世……那時已經四歲了,照理說應該記得一些,但每次心雁試圖回想,總是沒由來地全身打了個好大的冷顫……血腥、刀光……某種恐怖的情悸沉沉地壓著她,令她痛苦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