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抱著她走向客房,一腳踢開房間大門,將她放上柔軟的大床。
一接觸到溫軟的被褥,方以凝的身體自動自發的尋找最舒服的位置,無意識的發出滿足的呼嚕聲後,不久便沉沉入夢了。
銀狐盯視她充滿稚氣的睡臉,無言的站在床邊望著她熟睡的模樣好一會兒,才關上房間的燈,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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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你去哪里了?」
方以凝停住腳步,剮走進家門,她原本想裝作視而不見的回自己房內,但這聲嚴厲帶點輕鄙的斥喝聲強迫她停下。
「去朋友家。」她抿著唇,年輕的臉上浮現倔強反叛的神情。
「你才幾歲就懂得去朋友家過夜了?」洪麗美的言詞里滿是無法置信,四十開外的臉龐保養有道,沒多少細紋的眼角寫滿挑剔與責備。「是男的還是女的?」
本已有些不耐煩的方以凝,听到這句帶著輕鄙的問話,火氣不禁提了上來,「是男是女又如何?你在暗示什麼?我昨晚又不是第一次夜不歸營了!」
「你……你說什麼?」她似極驚嚇,不能相信她的話及渾身帶刺的態度。
「我沒有看家的義務,那是保全的工作不是嗎?」方以凝的眼神及口氣全是嘲弄。
「你是什麼意思!」洪麗美幾乎要發怒了。「這是在向我們抱怨嗎?」
「不敢,我知道你們工作辛苦。」
「注意一下你的態度!」洪麗美疾言厲色的警告,「少明嘲暗諷的,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
方以凝的臉色沉了下來,兩片唇抿得死緊。
「你以為養孩子這麼容易嗎?沒有我們工作,你靠自己能生活?」冰冷的吐息重挫她倔傲的自尊。
方以凝一張俏臉倏地刷白,「工作?那也不是你的錢吧?」抑制不住翻涌的情緒,不受控制的舌頭一心只想反擊。
「你說什麼?」洪麗美柳眉倒豎。
「不需要你們賺錢養我,我自己養得活自己,那筆財產若你們喜歡盡避拿去。」方以凝冷冷地說道。
「你以為我們希罕這些錢?」洪麗美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樣壞的?別以為沒有爸媽管你,你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在你滿二十歲成年前,我仍是你的法定監護人!」她端出年長者的架子要求她服從。
不想將氣氛弄得更加僵凝,無法收拾,方以凝倔強的一抿唇,轉身就想走。
「給我站住!你要去哪?」
「回房不行嗎?」她譏誚的反問。
「那是什麼態度!你爸媽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孩子!」洪麗美再也忍不住的出口斥責。
「與我爸媽無關,不要動不動就扯上他們。」她沉下了臉,冷言以對。
洪麗美的神色鐵青,極力維持臉上的表情避免失控,「你真該感到羞愧!」她好不容易擠出聲音。
話里的鄙夷像針一般刺進方以凝的心里,她瑟縮了下,再度用慣常的冰冷武裝自己,「我是我,我的人生不需要向任何人負責!」誓言般地撂下話,她不再多留的上樓回房。
洪麗美瞪視她的背影,種種情緒在胸臆間翻騰,薄唇一抿,她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回房洗了個澡,換上另一套干淨的衣服,方以凝再度出門。在出門之前,偌大的屋子里果然如她所想,早就空藹無人,冷清得教人打顫。她關上大門,冰冷的上鎖聲響回藹在空屋里。
洪麗美其實並不是她的生母,而她的丈夫施正民也不是她的生父,事實上他們只不過是她的養父母,她的生父生母另有其人。但早在她七歲那年,因為一次交通意外,一名醉漢超速駕駛擅上他們的座車,坐在後座的她因為身材瘦小,在早已扭曲變形的車體里僥幸逃過一劫,卻從那一刻起成了孤兒。或許是年紀尚小,對悲傷這事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她很想父母,但他們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後來洪麗美夫婦收養了她。從以前方施兩家就私交甚篤,彼此皆是大學同班同學,郊游、約會四個人全玩在一起,即使畢業後進入社會工作,還是保持著對彼此的聯系,一直到結婚後出了這樁意外為止。但小小年紀的她不明白,為何從前一向對她親切的阿姨,在父母俱歿前後的態度差別如此之大,就連疼愛她的叔叔也一樣,一直到年紀稍長,她才在反復的搜索中發現,當年這四個人曾有過怎樣的愛恨糾葛。
相愛的父母皆不知情彼此身邊都有個愛慕者,那兩個人就是施正民與洪麗美,但施正民愛的並不是媽媽,而是爸爸;洪麗美愛的也不是爸爸,而是媽媽。這一段苦戀他們都沒有表白的勇氣,時間一久,他們漸漸發現彼此並非立場對立的情敵,而是同為單戀所苦的盟友。也許是相互憐惜,兩人發展出另一種超然的友誼,直到他們戀慕的對象終于結了婚,沉浸在新婚喜悅的方氏夫婦沒察覺身邊人的苦澀,還一個勁兒起哄要將他們兩人湊成對,而為了掩人口實,也為了不讓人發現這禁忌的真相,他們結成了夫妻,就和大多數人一樣遵循傳統的步道,但做的卻是一對無性的夫妻。因為從結婚那刻起,他們從來沒有一天同房過,只是個性單純的父母到出意外當時,似乎都沒有發現身邊好友的苦戀。
出于責任及一種莫名情感的延續,膝下無子的兩人義不容辭的領養了她,但那就像保存一個過往情人的紀念品一樣,無法狠心丟棄,卻也無法再給予任何情感,每看見一次,各種愛恨酸楚就涌上心口翻騰,徒留化不開的苦澀。他們無法給予她任何溫暖,只提供她物質上的需求,讓她心靈空虛得可怕。在得到一次又一次冷漠的回應後,方以凝小小的年紀就已學會了封閉自己,保護自己不再受傷害的方法就是不再對人付出情感,同樣的,她也不奢求別人對她付出溫暖。
曾經,她怨恨施正民夫婦為何要收養她,一個人的寂寞好過被人施予冰冷的對待,但現在她強迫自己變得冷漠,這算不上是早熟,只是一種壓抑了所有情感,看似獨立的假象罷了。
第四章
雖然說不想要親生父母留下給她的那筆遺產,但當方以凝循著網路上的征才廣告去找了幾個工作,卻發現現實的一切並不是那麼顧遂。父母留給她的錢不算多,可是起碼夠她的生活不虞匱乏,她嘴上雖然毫不在乎的說不想要,不過卻可悲的發現她根本養不活自己,根本沒任何資格說大話,只是徒增自己的羞辱罷了,莫怪乎被人當成長不大的孩子,她的言行實在幼稚得可笑。
心情實在糟得可以,像有一口悶氣憋在胸口郁結得難受。于是,她循著昨晚的記憶晃到「冥月」去,然而兩扇高聳的鋼鑄大門不友善的阻在她面前,門口雖見不到任何守衛,但感覺卻像有無數道目光緊盯著她的身形移動,似乎在某處裝了幾架隱藏式的攝影機,不過,躲在暗處監視的守衛並沒有詢問她的來意,她也不想費事的去敲門。
探了探牆頭的高度,慶幸自己生來就不是太溫柔文靜的人,勉強攀爬應該過得去。方以凝朝前方一架攝影機扮了個鬼臉,拉開助跑的距離沖刺後奮力一躍,沒想到牆頭的高度超出她的預計,牆的厚度也比她估計的來得寬,她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終于翻落在圍牆的另一側。
「別動!」
還沒能從地上爬起來,七、八個氣息冷酷的黑衣人就持槍抵住了她,他們人高馬大、不苟言笑,她身上攜帶的所有物品很快就被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