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慈也覺得自己的舉動太過歇斯底里,從昨天見到林駒開始,她平靜已久的心就掀起一陣波濤,久久無法平息。
鎮靜點吧,往後見到林駒的時間還多著,不能總是如此失態。
雖然他沒有問起為什麼她會改行當小學老師,又選了這所他曾提過的學校任教,不過她相信林駒明白。
那既然他明白的話,為什麼又如此冷漠呢?也許有什麼原因吧。
月慈拼命告訴自己看開點,都三年多了,不要有太大的期待,說不定已產生許多變化,說不定林駒一直恨她,或者甚至是對她已沒有任何感情。誰知道呢?
只把林駒當成同事看待就好了!
不過,月態還是有隱隱的雀躍在心頭,起碼林駒還注意到她變得健康,還說這樣很好呢!
即使是客套話,但是事情總要往好的方面想,否則會崩潰的。
未——婚——妻!
林駒訂婚了!
月慈听到曉梅探听來的消息,有如青天霹靂,把她原本僅存的一點信心粉碎。
「他一表人才、待人客氣,當然有人想嫁他呀!」曉梅輕松自若︰「听他說是當護士的,以後可能會調來我們學校附近的醫院。夫妻怎麼能分開呢?我看這林駒挺有理想,他未婚妻應該也和他一樣吧,多好啊!兩人夫唱婦隨,琴瑟和鳴……」
「夠了!」月慈打斷她,這個「夫唱婦隨」,此時听來格外刺耳。
曉梅對月慈的態度一臉錯愕,她從未見過月慈生氣。
月慈連忙解釋︰「因為我都沒有這樣的好對象,所以覺得忌妒。」這當然是臨時胡謅的。
這話不講還好,一講出口曉梅立刻又提出一堆名單來供月慈參考。
幸好上課鐘適時響起,月慈一溜煙逃到教室。
專心講課專心講課專心講課……她一面默念著,期待這有咒語般的功效,讓她暫時忘記剛剛受到的震撼。
她環視教室一周,有個空位。
「王莉真沒來學校,她沒有請假吧?有哪位同學知道她怎麼了?」
沒有得到回應,不過她注意到純義的眼楮骨碌碌轉,似乎曉得內情。
月慈不在課堂上當面問他,拿出課本來開始說明四則運算,都市小孩因惡補風氣盛,有些人早在二三年級就會了。這里照進度教學,但即使如此,對學生來講仍嫌吃力。
下課後月慈找純義來談話,先恭喜他在比賽中得到好名次。雖然沒破紀錄,純義仍舊感到十分驕傲,然後她才旁敲側擊問了莉真的事。
「她家里叫她幫忙采柳橙啦!我听我爸爸說的,我家柳橙園離她家的很近。」
原來是叫她幫忙家里農事采收。月慈搖搖頭,不能這樣就荒廢課業呀!
傍晚放學後再去她家里勸勸,不過想到莉真祖父母的態度,就讓她頭痛起來。
「唉!懊怎麼辦?」月慈又自言自語了起來,單身久了的人都會有這種毛病。
「怎麼了?」
月慈這才發現辦公室內只有她和林駒兩人,林駒微笑著問她,不過禮貌感大于親切感。
同事,大家都是同事,而且這是公事……她又默念起來,讓自己鎮定點。
她將問題告訴林駒,並強調了莉真的孤兒身份,期待引起林駒的同情心。
「不需要因為是孤兒就特別關心她。」林駒說。
變了!林駒真的變了!
「這樣會引起反效果,會讓她在同學間更孤立。私底下多照顧她就好了,別讓其他小朋友覺得你偏心。」
月慈暗地理松了口氣,林駒並沒有變,如果說真的變了,就是他更成熟、考慮事情也更加周詳。「至于她家里的事,我可以幫你想想對癥下藥的方法。」
還「對癥下藥」呢!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護土女友的影響,順口就用起這詞兒來。
林駒見她若有所思,又說道︰「你總是喜歡亂想,想太多沒有好處的。」
他看穿她的心思了嗎?
「能解決的事就不要再煩惱了,你說那位學生的祖父母比較迷信,那我們就從這方面下手。」
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是在講這件事,是她多慮了。
兩人討論了可行辦法後,林駒露出了久違的純真笑容︰「滿有趣的,那就這麼辦吧!」
月慈突然一陣鼻酸,眼前這人對她來說是如此熟悉,可是卻要用這麼陌生客套的方式聊天。
「對不起,那麼明天再去她家,今天我想先回去休息。」
月慈語畢轉身就要離開辦公室,以避免淚落下來。
「那一起走吧。」林駒理所當然地說。
月慈這才想起他就住棒壁,這麼做很自然,特地分開行動才奇怪。
她的眼淚終于潰堤,「對不起!」然後頭也不回地奔出去。
從前,林駒養貓,她有未婚夫。
現在,她和林駒的角色,完全對調了過來。
這是老天在對她開玩笑吧!
「你知道嗎?听校工說,昨天放學後,他看見葉老師哭哭啼啼從辦公室跑出來,他看見只有新來的林老師在辦公室里……」
「什麼!沒想到這林駒知人知面不知心,調戲咱們葉老師!包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老李忿忿不平。
曉梅大笑︰「我想沒這麼糟吧。依我看,是月慈看上他,但是人家已經有未婚妻,只好拒絕了,她才難過吧!」
「葉老師又不是年輕女孩子了,告白被拒絕還會哭嗎?我認為應該是……」
一大早,大家在辦公室揣測著各種原因,八卦已經取代了前幾天的火災,成為青青國小的新話題。
「各位早!」
林駒帶著一雙疲倦的眼楮進入教師辦公室,眾人都安靜下來。
曉梅趨前︰「林老弟啊!來這里還不太習慣嗎?看你好像沒睡好。」
「還好,謝謝吳老師的關心。」
「你別這麼客氣啊,我不是說過叫我吳姐就可以嗎?听說麥可是你送給月慈的,你和她以前很熟嗎?」曉梅單刀直入的問。
「以前做過一陣子鄰居,我看她很喜歡我的貓,就送給她了。」林駒輕描淡寫的回答。
這時月慈正好踏進辦公室,听到了這段問答。
她帶著微笑直直走近林駒。「林老師,昨天的事真對不起,我太多愁善感了,想到班上處境堪憐的同學就會掉眼淚,你別放在心上啊!」
「嗯,是這樣啊。」她這番拙劣的謊言讓林駒不知如何接口。
月慈又繼續堆著滿臉笑容︰「我們學校里很久都沒有人辦喜事了,听到你的好消息,大家都很高興,什麼時候請大家喝喜酒啊?」
「這個還沒決定,不過……」
曉梅打斷了林駒的話︰「相隔兩地,千萬要小心感情生變。對了,她什麼時候才會調來這附近的醫院啊?」
「她說要實際來看看這里的環境再說,下星期六就會過來。」
「到時候要介紹給我們認識哦。」月慈道。
林駒靜默了大約兩秒鐘的時間,才答道︰「一定、一定。」
月慈到了王莉真家作家庭訪問,原本計劃是與林駒一同前往,一人裝作很懂命理之道,合演一場戲告訴她的家人莉真命中注定大富大貴、光宗耀祖之類的。
不過她與林駒現在一定缺乏默契,因此改找「歷史上的今天」一起去。
老李果真博學多聞,把莉真的祖父母唬得一愣一愣的,月慈心想如果是林駒,應該不能臉不紅氣不喘,把話說得像老李般天花亂墜。而且他們也比較相信有點年紀的人。
「……正所謂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許多偉人自小失去雙親,就是因為受愈多苦代表以後成就愈大……」
莉真的祖母半信半疑地說︰「可是女孩子將來能做什麼大事?她又不怎麼會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