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弄晴不得不出聲制止。瞧瞧,向來溫文爾雅的二哥,連"死人債"這種粗俗話都出來了,她可不想因為她而毀了二哥的一世英名。
他揮揮手,"算了,不說了。有個人找你,他說他叫古孝倫。"
迸孝倫?她怔了一下,他是為了易子揚而來的嗎?不管是不是,來者是客,她起身下樓。
"嗨,孝倫,怎麼來了,該不是和方蓉鬧翻了,要我當和事佬吧?"古孝倫和方蓉之間是怎麼回事她不很清楚,雖然那一天她放了方蓉鴿子,當了個不稱職的紅娘,但兩人畢竟有緣,用不著她從旁協助,感情依然進展得順遂。這些年來,她和方蓉始終不曾斷過聯系,多次魚雁往返,她對他們之間的戀情也了如指掌。
"呸、呸、呸!我們感情如膠似漆好得很,你少烏鴉嘴!"古孝倫沒好氣地回她。
"那不然呢?"
"弄晴,"他凝肅地望住她,"你和子揚——"
"孝倫!"她迅速阻止他,"你想談什麼都行,只除了子揚。"
"失禮得很,我只想談子揚。"
她一臉苦惱,"你別強人所難。"
"不是強人所難,而是你如果不听,將會遺憾終身,信不信由你。"
弄晴好無奈,她手撐著一團亂的腦袋,"想說什麼就說吧,反正不管你怎麼說,都無法改變什麼。"
"那可不一定。"古孝倫高深莫測地道,"如果你還愛子揚的話。"
"你想,世界上有這麼蠢的女人嗎?"她苦笑。
難說哦!他有預感,眼前的女人會是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你知不知道,子揚他很愛你,在你離開他以後,他曾試圖挽回過,那些日子以來,他的痛苦我是看在眼里的。或許他所犯的錯很不可原諒,但他也嘗盡了苦頭,如果說你痛苦,那麼他也絕對不好過,而你明明還愛著他,為什麼不肯再給他一次機會呢?"
"孝倫,你這回真的扯得太離譜了!你不是第一天才認識子揚,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清楚嗎?他心上根本不可能容忍'愛'這個字眼的存在,如果你想安慰我,換個高明一點的說詞吧!"她幽然長嘆,"我愛子揚愛得完全沒有理智、沒有原則可言,那一天在醫院,他來過,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可是當時身心俱疲的我,也沒有余力再去面對他,可是後來我出院了,也開始錐心地思念著他,我承認我很沒勇氣,我告訴自己,只要他有一丁點想挽回的念頭,我會不顧一切,我仍願再賭一日,再一次回到他身邊……可是,他卻什麼也沒表示,連我心碎地離開,他都絕情得連送機都不肯!可笑的是,我居然在上飛機前還頻頻回首,不肯死心……"
"不,你誤會他了!天哪!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古孝倫詫異地低呼,"他怎麼可能會不想挽回你,他想啊!但是……我記得他曾經痛苦地告訴我,他傷你太深,你恨他已極,不可能原諒他,他甚至寫了一封信給你,莫非是樓少鈞沒有交給你。"
"信?什麼信?我不知道啊!"弄晴好訝異,喃喃說著,"他真的有過挽回我的念頭,他真的有……"
"那麼你一定也不曉得,他在那間咖啡屋外頭等了你一夜,也淋了一夜的雨!"
"什麼?"她驚跳起來,激動地死抓著古孝倫,"怎麼回事?告訴我怎麼回事!"
"就是在你們初識的那間咖啡屋,他寫了一封信給你,約你在那里見面,我放心不下他,所以跟著他去。那一天雨下得那麼大,打下來都會敲痛人,正巧寒流來襲,風冷得都可以刮痛人的皮膚,而他就站在雨下,動也不動,任憑我說破了嘴,怎麼拉也拉不回他,他說︰'晴兒為我受了那麼多苦,我這樣又算得了什麼!'他就這樣一直淋雨淋到天亮,你沒來,而他——也終于在天將破曉之際不支倒地。"
弄晴倒抽了一口氣,眼底浮起心疼的淚意,"他……好傻!"
"那一陣子的他,比當時的你更憔悴,再加上又淋了一夜的雨,引發成肺炎,足足昏迷了五天!弄晴,他不是絕情到不去送機,而是那時的他仍在醫院中昏迷不醒咽!
"醒來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她走了,我真的失去她了。我听見她在叫我……她哭得好傷心……我想叫她別哭,可是她沒听到,她帶著滿心的傷痕離開了我……'他問我︰'為什麼人一定要到割舍時才知道痛徹心扉?為什麼我會因為一個誤會,就盲目狠心地傷害一個這麼好的女孩,這個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愛我的女人了……'"
弄晴听到這兒,更是哭得肝腸寸斷!
"相識二十多年,我從沒見他哭過,可是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見他眼底閃動的淚光!但是今天,他竟因為失去你而流下軟弱的淚水。"
"是方蓉被他感動,主動將你的消息告訴他,她曾鼓勵子揚勇敢爭取你,可是他只是搖頭,說你需要時間平復傷痕,他會耐心等你,直到有一天,你心中不再有恨,他會不惜付出一切,再一次贏回你。他常常一聲不吭地將自己關在房中,一關就是一整天,不言不語,只是著了魔般畫著一張又一張的畫,每一張畫中的主角都是同一個人——是你,弄晴!那套'揚夢盼晴'就是他在這樣的情況下設計出來的,里頭滿含的全是對你錐心的思念與深情!"
"等等!你說那套婚紗……"弄晴太過震驚,幾乎難以成言。她沒听錯吧?"揚夢盼晴"居然——是子揚的作品?
"對呀!子揚沒告訴你,這是他為他今生惟一的摯愛所設計的?"
"噢,老天!"她幾乎無法消化這樣的訊息。
"那麼你一定也不知道'弄晴忘憂'的事?"。
"那是什麼意思?"她听到自己緊繃的聲音如是問著。
"是三年多前研發出的香水名稱,將它命名為'弄晴忘憂',就是希望他深愛的女孩忘憂無愁。"
"子揚……"她揪心地低喚著,"為什麼他一個字也不對我說,任由著我如此誤解他……"
"也許,是因為他愛你。"樓少鈞的聲音驀地加入,他走向她,手中還有一封信,"這是他當初要我交給你的信,可是我沒有,因為我無法信任他,我深怕你再讓他傷那麼一次,會連活下去的勇氣也喪失。"
弄晴愕然接過,古孝倫在一旁疑惑地問︰"那你現在為什麼又肯交給弄晴了?你不怕子揚再度傷害弄晴了嗎?"'
"不,他不會的。"
听他說得這麼篤定,弄晴不免有幾分疑惑,"怎麼說?"
"在展示會之前,我曾去找過他,警告他別再糾纏著你。可是他卻回答我,這一次,他就是死也不願再放走你,因為他愛你勝于一切,沒有你,他的生命再無意義,六年前,他之所以甘心放開你,因為這是你的決定。因為愛你,他會不顧一切地爭取你,卻也因為愛你,所以他忍痛黯然收手,同樣是男人,同樣愛過,我能明白他是以怎樣一顆刻骨熾烈的心在愛你!"
她望見手中未拆封的信,心湖大為撼動,雙手顫抖得幾乎無法拆開它——
晴兒︰
也許現在的你對我已恨之入骨,我沒有立場再為自己辯駁什麼,傷害了你是我這輩子最不可饒恕的錯誤,但,請相信我對你並不是無情的,也許,正因為有情,才會讓我盲目、殘忍!那一天,看著你寫的那句"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我決定卸下心防,嘗試埋葬過去,卻在校門口不期然撞見你與樓少鈞相擁的畫面,不知情的我,又退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