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回相框,紫萱再度打量室內,她有一種無法解釋的感觸,直覺的認為這間房中,還有什麼天大的秘密等著她探尋!
推開塵土濃厚的陽台落地窗,盆栽已然枯死,眼前所見是一片淒涼蕭然,隨著奇異的心靈牽動,她望見了陰暗不易惹人注目的角落,直覺地,她蹲去,一片片灰燼隨風揚去,但仍看得出曾有人在此燒過東西,而且似乎是日記等類的東西,雖時日久遠,殘存的些微余灰猶在,一片未燒盡的紙張引起了紫萱的注意,幾行震撼性十足的娟秀字體躍入眼眼簾,敲入心頭!
他強暴了我!不……如此骯髒的我,如何對得起深愛我的丈夫……他視他如至親手足啊!他怎能如禽獸般……直言不諱的說愛我,卻忍心將我推入萬劫不復的煉獄中?令我悲憤難抑……心愛的男人已離我遠去,痛不欲生的我,如何獨活、如何獨活……就當是永遠的秘密吧!我帶走了它,這個恥辱,將隨著我的生命一同埋葬黃泉,唯一令我心痛的是浩浩……我最心疼的稚兒……
紫萱倒抽了一口氣,大感震撼。
天哪!那名美麗溫婉的少婦竟遭受如此不平的屈辱,字面上的意思,她分明已有尋短的意圖!究竟是誰如此人面獸心,做出這般天理不容之事?少鈞是否知道自己的妻子……
令她不解的是,那句「心愛的男人已離我遠去」是什麼意思?能給她解答的,只有樓少鈞。
拾起殘箋,她舉步走出了陽台,就在關上房門,欲轉身下樓時,一張隱含怒意的男性臉孔呈現在她眼前,她心頭陡地一驚!
「少……少鈞!」她吶吶地輕喊︰「我……因為……我看到……」
「夠了!」他冷冽而狂怒的說︰「是誰準你上來的?我記得我跟你說得很清楚,你的活動範圍很廣,但除了四樓。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到這里來探究一切?
是誰給了你這項權利?你以為我在乎你,你就可以這麼為所欲為了嗎?你想知道什麼?要滿足你的好奇心,可以呀!你來問我,別去打擾那些死得淒涼的亡靈!」
「不,少鈞,我沒那個意思,我是……」她亟欲解釋,奈何暴怒中的樓少鈞完全听不進去。
「不用多做解釋,你難道不是覺得這里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嗎?現在發現了,你滿意了嗎?滿足了你那該死的好奇心了嗎?有沒有需要我補充的地方?問哪!你問哪!問出你心里的疑團,這不是你一直想知道嗎?」他太過悲憤,以致激動地失去了理智,「席紫萱,你憑什麼探查這一切?只因為浩浩可笑的將你當成了他的母親嗎?若不是為了浩浩,你以為我……」他在接觸到她受傷似的淒楚眸光時,霎時止了口。
「不要說出你會後悔的違心之論。」她低低幽幽地說著,目光定定的瞅著他。
他面無表情,冷冷地別過頭,猶固執地不肯說出任何挽回的話語。
「是因為她嗎?」她淒然低問︰「因為你心里根本還愛著她,所有的憤怒,都是源于對她的心疼,是嗎?」
樓少鈞一震,「你在胡說什麼?」他粗聲斥道,連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匆匆轉身下樓。
紫萱呆立原地,任悲淒心傷的淚霧將視線模糊。
第九章
「媽咪,」浩浩扯了扯紫萱的手腕,紫萱相應不理,他改扯樓少鈞,「老爸。」
沒一個人理他!
「哎呀!你們別這樣嘛!」浩浩氣餒地垂下肩頭。
紫萱兩手握著玻璃杯,幽幽地抬眼望向他;樓少鈞卻冷著一張寒若冰霜的臉孔,冷漠地別開視線。
紫萱又愁苦、又氣悶。這死脾氣的男人,當她有多對不起他似的,不過就是不小心闖入他與前妻的回憶中嘛!他這麼寶貝這段往事嗎?還是……他真正寶貝的其實另有其人?在他心中,她到底算什麼?
她哀傷地咬住下唇,忍著不讓胸口泛起的酸楚及苦澀滋味惹痛一顆心,偏偏發熱的眼眶卻控制不了地彌漫起水霧。
「討厭!老爸,你把媽咪氣哭了啦!」浩浩不悅地指控道。
聞聲望向她的樓少鈞,冷沉的眸子閃過一抹復雜的光芒。
「才沒有,浩浩別亂說!」紫萱笨拙地掩飾著,「小孩子別管這麼多,專心吃你的早餐,吃飽了快去上學。」
她以為,以樓少鈞冷硬固執的脾氣,少說也會和她冷戰個三、五個月,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絕不會先向她低頭示弱,可惜她猜錯了!
首度的嚴重沖突,冷戰期僅維持了三天。
第三天,她一如往常按時接浩浩下課,督促他做完功課,他忽然提議想打羽毛球,她只好舍命陪君子!
大概是太久沒運動,才不過打了十五分鐘的羽毛球,她居然就不小心扭傷了腳,真是丟臉丟到家了,連浩浩都笑她是一把老骨頭了。
沒辦法,只好休息!浩浩還算挺有良心的,在恥笑完之後還知道要發揮「關懷老人」的美德,萬分關切的硬是要她回房休息。拗不過他的雞婆,她只好順應民意,回房萬般無聊的邊啃瓜子邊看小說。
半個小時後……其實,她也不很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見樓少鈞形色匆匆的奔進她房里。失火了嗎?跑那麼急,他甚至還忘了敲門,真沒禮貌,她在心中大聲怒罵著。
不過,本欲出口的指責,卻在下一刻卡在喉間,搞不清楚狀況的發現他正要命的死抱住她,一如那一夜的揪心。
「呃——」這是什麼情形?
「萱萱——」他激動地低喊,一點放開她的意思也沒有。
「少……少鈞,發生什麼事了?」她茫茫然然地問。
「我才要問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好吧?」
「我?還好。」好得不得了!真是的,問什麼蠢問題嘛!
「傷到哪里,我看看……」他焦急地由上到下的打量她。
「等等、等等,」好像有地方不對,紫萱蹙起眉頭,「誰告訴你我受傷了?」
「就浩——」他頓然止口,先是緊盯住紫萱,再看了看散落床邊的小說、瓜子……他像領悟了什麼似的,整個人當場呆住,那表情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
噢,上蒼啊!他居然被一個年甫七歲的娃兒給耍了!
「看來你比我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樓少鈞沒回答,表情是欲哭無淚的悲慘狀。
不久前,他接到浩浩打電話來公司,又驚又拍的告訴他紫萱受了傷。那一夜的可怕記憶再一次涌上腦海,揪腸般的驚懼使他幾欲發狂,那一刻,他什麼也感受不到,腦海只剩一個念頭︰回到紫萱身邊!她一定正驚怕無助地哀哀喚著他,想到這兒,他一顆心就揪得好疼,幾乎無法呼吸。
于是,他像個傻瓜一樣丟下所有的事,連闖了無數個紅燈,心急如焚的趕回來……結果呢?人家正悠然愜意的嗑瓜子兼看小說,他倒成了十足的大白痴!
「少鈞?」紫萱凝視著他復雜多變的神色,疑惑地叫著他的名字。
驀地,他低笑出聲,展臂將她攬入懷中,「我兒子真是用心良苦,我們別辜負了他。」
「你在說什麼?」她迷惑地在他懷中抬起頭。奇怪,瓜子都還沒嗑完,怎麼世界好像已經轉了一大圈……她確定還存在地球表面吧?
「那不重要。」方才那半個小時,是他生平最難熬的時刻,也因此,他將自己的心看得更透徹,他不曉得懷中的小女人怎會具有顛覆他整個世界的能耐,但他確實認栽了。
「萱萱,還生我的氣嗎?原諒我那晚的口不擇言,我當時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