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絕佳的口才。展拓凡小心掩飾好眼中贊賞的光芒及益發明顯的笑意,故作沉吟地說︰「可是,你考慮過嗎?紙上談兵是很理想,但要真正付諸施行,現實存在的太多因素我們不得不正視,在全無良好商譽、口碑的情況之下,如何成功地打入本地商場及消費者的生活圈,又憑什麼讓消費者義無反顧地投注全然的支持及愛護?」
「這就是我們的問題了,貴公司之所以慎重其事地挑選足以委任的合作對象,為的不正是這個?沒錯,萬事起頭難,一個好的開始更是重要,我承認采用我的方法是要承擔一定的風險,但,你認為這不值得嗎?我的目標在于為展氏這一系列的香水產品塑造出良好的形象,爭取消費者的信心,更讓消費者能予以絕對的肯定,那麼,毋需拉低半分身段,消費者自然趨之若騖。」
終于,他放棄了掩飾笑容的意圖,「就等你這句話。」
「你——」芷柔錯愕了好半晌,原來……他在引誘她許下承諾?她應該生氣的,畢竟她被「設計」了,但她發現——她喜歡這樣的設計。
「這表示,你決定采納本人的拙見?」
展拓凡定定望住她,好一會兒,他淡淡笑了,朝她伸出手,「預祝我們合作愉快,莫芷柔小姐。」
芷柔沒有驚訝太久,也伸手握住他投來的友善。
「合作愉快。」想了想;她疑惑地開口問道︰「我真的說服了你嗎?」
她突然感到不太對勁,怎麼說呢?她有個很怪的感覺,展拓凡打一開始便是信任她的,而那番話……是試探?是考驗?是設計?她也糊涂了。
不錯,她果然是他見過最有智慧的女人。
展拓凡朝她眨了眨眼,「你是指‘薄利多銷’嗎?」
「呃?」
他再也不客氣地放聲大笑,「我要真將展氏搞成了‘菜市場’,我老爸會拿把菜刀遠渡重洋到這兒來,滿街地追殺我。」
「那你——」她瞬間領悟地瞪大了眼。
展拓凡知道她懂了,促狹地俯身欺近她,「你看我像那種沒魄力的人嗎?小女人。」
那一剎那間,她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但她力持鎮定,退開環繞著他氣息的範圍內,平息微亂的思緒。「我是不是被耍了?」
「耍?會不會嚴重了點?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認同,話可全是你說的,嚴格說來,我還得抗議你這麼瞧不起我呢!」
她真的覺得他很可惡,害她浪費了這麼多口水。「你該早點說的。」她不滿地說。
「好吧,我招了。其實我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而,很顯然的,我們已達成某種程度的共識,不是嗎?」
「是啊!」她答得很不甘願。
人家說得合情合理,她能怎麼辦?她發現在他面前,她無往不利的精明與干練完全派不上用場;她突然有種很奇特的感覺,他似乎正不遺余力地想摧毀她剛強冷峻的假面具、瓦解她無堅不摧的意志力?
展拓凡見狀,不由得低笑出聲——因她那帶點孩子氣的口吻。她二定不曉得,再怎麼強悍自主的女人,仍是無法抹去女人本質中的潛在溫柔個性。
「別這麼沒度量嘛,需知凡成大事者皆是不拘小節的,你不會小腸小肚得容不下我小小的幽默吧?」
「所以我該說歡迎你盡情發揮‘幽默’,但願能博君一笑?」她沒好氣地道。
她發現了嗎?卸下凝肅面孔的她,嬌美得惹人愛憐;勾起他前所未有的柔情。「小氣鬼!還用話酸我。」
他輕點子下芷柔俏挺的鼻尖,神情、動作皆是那麼的自然,讓人一點也不覺突兀,芷柔甚至忘了他們是初識、忘了她最厭惡外人的肢體踫觸,尤其是充滿親呢氣息的舉止……
直到展拓凡離去後,她仍呆坐原地,怎麼也想不起啟已是何時撤下一直以來便嚴密把守的心防,忘了維持一貫的冷漠……
這個展拓凡——令她茫然。
順利爭取到展氏這筆生意,令不少同業人土眼紅,欣羨得半死,同時,也使得新揚的招牌響亮了起來,迅速成為炙手可熱的廣告公司,接二連三而來的大小Case,讓全公司上下忙得不可開交。芷柔就更別提了,她連喘口氣的時間電沒有,有時一天還要跑好幾個地方與客戶洽談,誰教她主張凡事親力親為呢?
抱著成堆的資料由公司大門走了出來,想起她的車前些天送保養場去了,她很認命地嘆了口氣,打算到對街叫車。
她小心翼翼、眼觀四方、耳听八方地過了半邊馬路,就在要踏出下一個步伐時,一輛機車呼嘯著自她眼前擦身而過,她險險地閃過身卻因此扭傷了腳,站立不穩地跌坐在地上。
真是背到家了!她懊惱地想著,想試著站起身,右腳卻傳來陣陣的痛楚,原來她扭傷腳了。
她還來不及喊痛,遠遠已傳來熟悉又似陌生的急促叫喚——
「芷柔!天啊,怎麼回事?」展拓凡三步並成兩步,氣急敗壞地沖向她,「怎麼搞的?你受傷了嗎?怎麼坐在大馬路上?」
「何妨當我是坐在這兒乘涼兼體驗人生?」她沒好氣地回道,誰教他的問題太過白痴。
「除非被輾成人肉干是你所期望的。」他也很受不了地回敬她,望著散了一地的資料夾,他彎子替她撿拾,「為什麼每一次我遇到你時都是一副狼狽樣,落難佳人?」
「或者你該說,每當我遇到你時準沒好事?」她也不甘示弱。
不該忘了她的口齒犀利。展拓凡含笑地望著她,「你打算在這里和我抬杠嗎?」
「我——」芷柔難得流露出無助。
凝視她的表情,展拓凡像猜到了什麼,「你該不會受傷了吧?」他暗怪著自己的粗心大意,說著,一雙眼心急地上下打量她。
「別——沒有啦,只是腳有點扭傷……啊!」她驚叫起來,話都還沒講完,展拓凡當下已二話不說,將所有的資料夾往她懷中一放,雙臂一展,輕輕松松地將芷柔抱起,什麼也沒說地直往前走,嚇傻了芷柔。
「你——干……干……」
他一雙眉好似打了千百個死結,表情難看地說︰「女孩家不要罵髒話。」雖然離開這里好些年,但對本土的固有「文化」他仍是有相當的認知。
髒……話?她愣愣地呆了下才會過意來,「不是啦!你這人思想怎麼這樣,我才不會這麼沒水準,我是要說,你,干什麼’。」
真是的,她難道不曉得這種話容易引起誤會,最好別結巴嗎?
「上醫院去。要我提醒你嗎?你腳受傷了。」他的表情好似她在問廢話。
「可是……我還要上客戶那里……」
「閉嘴!到底客戶重要還是你重要?」他稍稍揚高了音量,吼著那個不知輕重的女人,芷柔一時當真被吼得乖乖的。
「但……但……你該放我下來…」
「你再多說一句,我馬上就放手,管你要在大庭廣眾下跌痛小屁屁,還是跌掉形象都不關我的事,你要試嗎?」為她擔心還被當雞婆,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不要!」芷柔驚叫了一聲,被他這麼一恐嚇,她未經思考的,雙臂立即反射性地死摟住他的脖子不放。
她的反應令他滿意,「那就听話點。」
小女人被凶得好委屈,沒敢再多吭一句。
這真的是他印象中成熟獨立、精明干練,而且冷傲得可以和冰霜一較長短的女子嗎?展拓凡差點被逗笑。
將她塞進駕駛座右側,他也很快地坐上駕駛座上路,將她送到最近的一家診所,掛了號等待就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