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管他怎麼說,反正她在他面前早就沒形象了。
收拾好釣具走了兩步,他突然又回過頭來說了句︰"如果我剛才真的吻了你,我們之間會演變成怎樣,你想過嗎?"
婉柔當場傻住。
原來……他根本不是呆得什麼都不了解,他耍她啊?!
然而,她沒有多余的心力發火,因為她所有的思緒,全讓他那句話所填滿。是啊,如果他當時真的沖動地吻了她,那麼他們之間還只是單純的朋友嗎?她有辦法在與他有了愛侶般的接觸後,再來告訴自己,她對他只有友誼?
不,她知道不再是了,從她打心底期待著他的親吻時就不再是了,丁以白在她心中的意義,早已不再單純──不管有沒有那個吻。
※※※
回來後的婉柔,腦海里始終縈繞著丁以白最後丟下的那句話,不斷地問著自己,她願意接受這樣的關系嗎?如果是肯定的,那麼她的"完美主義"跑哪里去了?丁以白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後看、就算是剖開來看,都絕對找不到一丁點如孟稼軒一般深情疑心的影子,她實在看不出來他對她哪里深情了,她的完美主義向來是不齒這種淡到不用任何考驗就會自動瓦解的小戀情;但如果是否定的,為什麼她的感情又像擁有自主意識般地想背叛她,讓她無法掌控,好似在證明她無法看清的情感歸屬?
好矛盾。
丁以白什麼也沒對她表示過,如果他對她沒有那種感覺的話,那她不是在白作多情嗎?她才不咧!她老是在讓他看笑話,才不要再加上這一樁。
真是酸甜交織、悲喜難分呵!
听說這種患得患失的癥狀是標準陷入情網的戀愛心情,真的假的?有沒有醫學根據啊?千萬別"誤診"了才好。
重重嘆息幾聲,她將目光落在桌前零散的稿紙上。不該再吃喝玩樂混日子了,正事要再不快點搞定,她就認命地等死吧!
收拾起迷亂的心情,她乖乖地坐回到書桌前,提起筆專注投入一字字地埋頭耕耘。
寫呀寫的,她頓了一下,咬著筆桿出神凝思,當腦海毫無預警地浮現一張英挺卓眾的容顏時,所有的悲歡心情全都跟著牽引了出來,她深深吸了口氣,毅然決然地再度下筆,灑落字里行間的,不只是文句與標點符號的組合;串起的,不只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深情,更是緊扣她矛盾的幽幽迷思。
揮灑如行雲、穿梭如流水,有如浪潮般直涌上腦海的文思使得她振筆疾書,瀟灑揮墨,稿紙一張寫過一張。
全神貫注地融入故事情節中的她,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直到丁以白敲門喚她,她才抬起頭注意到窗外天色已然大白。
哇,一不小心,她居然又給它寫了一個晚上。
"婉柔,你醒了嗎?起床吃早餐了。"門外的丁以白還以為她睡過頭了呢!
打了個呵欠後,她才慢慢感覺到席卷而來的倦意。雖然說以往連夜寫稿對她而言是家常便飯,但是這陣子恢復了正常作息,習慣了當早睡早起的好寶寶,難怪一晚沒睡會讓她腰酸背痛。
收拾好一夜的心血結晶,她起身伸展筋骨,一邊捶著酸疼的頸子,一邊移動步伐開門。"嗨,早安。"
"早──咦,婉柔,你怎麼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他凝視她一臉的疲憊之色,關切地詢問。
她呵呵假笑著,"謝謝你的'金玉良言',反正我還'音容宛在'你就不用太為我擔心了。"
丁以白跟在她身後隨之下樓,"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乖孩子,你真聰明。"她丟了個很沒誠意的笑容給他,然後便專注地朝餐桌上的食物猛攻,"所以,你該不會介意待會讓我睡個好覺吧?"
他望著她狼吞虎咽的吃相,好似已然習慣,笑笑地抽了張面紙給她,"昨晚當賊去啦?"
"謝謝你這麼瞧得起我。"她漫不經心地回道。
解決了最後一口三明治,順道搜刮了一杯女乃茶,她心滿意足地往樓上走,"在我睡到爽以前,天塌下來都不要吵我。"
為這樣一個女孩動心,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丁以白望著消逝在樓梯間的身影,忍不住要悲嘆自己的慘澹人生。
※※※*
連續七八天,婉柔總是將自己關在房中沒日沒夜地埋頭寫稿,除非必要,否則她就是將自己關在房中,看在不知情的丁以白眼中,逐漸地感到憂心,偏偏問她又問不出個所以然。
不得不承認,他是對婉柔動了頗深的感情,只要是關系到她的事,他的反應就莫名的強烈,憐也憐得深、痛也痛得沉;凡事只要沾到莫婉柔三個字,他就完全理智不了。
尤其近來,她只要听到電話聲就嚇得彈跳數尺之遠,搖手又晃腦,緊張兮兮地直說︰"如果找我,一概說我不在。"
她究竟在逃避什麼人?每回問她,她又總是心不在焉地拿千篇一律的"沒什麼"來搪塞他,還有,她就連吃飯時也會陷入沉思,可他卻無法透視她的想法,無從得知究竟是什麼事困擾著她,更無從得知老是將自己關在房中的她究竟在做些什麼。
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探手接起,多日經驗告訴他,如果他不接,就算電話響到燒壞,房內的婉柔也不會去接它。"喂,請問找哪位?"
"請問──莫婉柔小姐在嗎?"另一頭傳來優雅的嗓音,這是他第五次接到同樣的電話。
"我去看看。"他目光本能地投向樓梯,答得有所保留。心頭暗暗思忖著,婉柔要躲的就是這通電話嗎?"小姐貴姓?"
"莊。還有,麻煩轉告她,這種把戲我幼稚園就會玩了,請她別繼續'不在'下去,更希望她能給個令我滿意的結果。"
丁以白愕了一下,與婉柔"狼狽為奸"的他不禁感到一絲絲尷尬,"呃,好的。"
真是糗斃了!
輕敲了幾下房門,他朝里頭喊道︰"婉柔,有你的電話。"
"誰呀?"她隨口漫應道,手邊不忘以最快的速度揮動筆桿。嗯,不錯,第十章快結束了,這下對莊姐有得交代了。
"她說她姓莊。"
撞進腦子的一句話將她漫不經心的神態震得煙消雲散,她直起了身子,下意識里加快揮筆的速度。
"她還要我告訴你,別再因為她而繼續'不在'。"
啊?!莊姐居然把她的底模得清清楚楚,連她的小把戲都了如指掌。慘了、慘了,她這下鐵定會被剝皮!
收拾好稿紙,她連滾帶爬地以最快速度沖下樓去。
吧嗎?火燒啊?她不是躲電話躲得勤嗎?跟在身後的丁以白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
拿起電話,她戰戰兢兢地叫了一聲︰"莊……莊姐嗎?"
"難得啊!我們大作家真是個大忙人,今天'終于'在家了,我還以為我要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尋人去呢!"莊又華調侃地說著,擺明了就是在損人。
"哪里,莊姐言重了,小女子何德何能,怎堪得了如此大禮。"
"少給我打哈哈,耍嘴皮子!你稿子究竟寫得怎麼樣了?"莊又華神色一正,直搗正題。
"是你自己先含沙射影,明褒暗貶的嘛,人家只好配合你呀!"
"沒關系,你再給我繼續顧左右而言他,我陪你耗。看你那本早八百年前就說要寫的稿子什麼時候才肯心甘情願地交出來。"
"哪有八百年前!那是……是……四個半月……前……的……事……"她愈說愈小聲,愈說愈心虛,"時間過得好快喔,真的歲月不留人……"說到最後,她只能敷衍地蠢笑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