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展慕白察覺到她對他異樣的情懷時,簡直震驚得不知所措,慢慢才意識到她已不是當年那個天真、不知愁滋味的小女孩,他曾試著婉言開導,她卻始終執迷不悔,他又不敢把話說得太白,怕傷了她縴細善感的心靈,為了此事,他一度失眠了好幾個晚上。
他想過試著疏遠路湘翎,說不定這樣能讓她停止對他的盲戀,而他確實真的這麼做了,可是沒想到換來的結果是路湘翎含淚的泣訴。
那晚,她哀戚欲絕地到他房中找他,悲泣著說︰「我沒想到你竟是這麼的討厭我,不惜費盡心思地躲避我,難道我就這麼惹人厭惡嗎?你用不著為我心煩了,我會如你所願,離你遠遠的,不再礙著你……」
當時,他就知道他又做錯了!
小心翼翼不願傷了她,不料到頭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打擊了她脆弱的心靈。
于是,他投降了,他不再躲著她,但也曾鄭重向她聲明,他對她只有兄妹之情。
見她再度展露笑容,閃著濃濃情意的眸子緊瞅著他不放,他心中的愁悶更深了——
其他方面,他或許出類拔萃,無人能及,可是在處理感情的事上頭,他卻笨拙得有如低能兒。
他揉揉發疼的腦際,心情陡地沉到谷底。
「浩臣,你說,我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真不曉得你在想什麼,人家湘翎不僅長得國色天香,對你又百依百順,一往情深,這麼好的女人上哪找?你還不懂得好好珍惜。」
「浩臣,你明知道的!」他眉峰糾結,苦悶不已,「不是湘翎不好,而是我對她沒有那種——撼動心靈的相屬感覺,她不是我想要的那個女人,而我又……我已經夠煩惱了,真的不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讓湘翎清醒點,對我死心。」
「要她對你死心還不簡單,只要你有了心上人,早日娶親成家,她不就會徹底看破了?」凌浩臣一派輕松地回道。
「說得簡單,娶誰?」
「全洛陽這麼多名嬡閨秀擠破了頭想嫁你,你看上誰就娶誰!」
「盡是些庸脂俗粉,不提也罷。」
「嘖,眼珠子長到頭頂上去了,全洛陽城多少絕色佳人讓你挑,你居然都看不上眼,照你這種選妻的眼光看來,要能讓你看上的女人,肯定是要有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外加傾國傾城魅力的人間絕色……天哪,我真想看看你將來愛上的女人是什麼模樣。」
展慕白被他夸張的措詞逗笑了,「少夸張了,我才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我要的是,一個與我心靈契合的紅顏知己,懂我、愛我,這就夠了。」
「看你的樣子——你好像在等待著什麼似的。」凌浩臣研究著他沉思的神態。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追尋什麼,好像——有一種很遺憾的感覺縈繞我的胸懷,教我想填補這份空虛悵惘,我在等,可是等些什麼自己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漸漸地,他的腦海一片空白,深思的神情被茫然所取代,「浩臣,你相不相信‘有緣千里來相會’?」他若有所思道。
凌浩臣先是一愣,而後放聲大笑︰「拜托!我不知道你這麼迂腐頁!你不是一向說人定勝天嗎?怎麼你的魄力一踫上感情的事,就像個姑娘家一樣,好保守、好宿命。」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滿含戲謔地接著說,「那麼敢問‘展姑娘’,你那千里姻緣一線牽的命定佳人在哪兒呀?」
展慕白不理會他的笑謔,舉步走到陰涼的大樹下。
偏偏,凌浩臣還不放過他,大步跟著走向綠葉如蔭的大樹,邊走還不忘調侃道︰「你以為站在樹下守株待兔,你的絕色佳人就會平空掉下來嗎?」
展慕白充耳不聞,抿緊了唇不置可否。
「好啊,那你等給我看哪,看老天爺會不會把你的女人送到你懷中——」
話音甫落,一個縴盈的身軀毫無預警地由樹上跌落,展慕白反射性地接住眼前的物體——
看清懷中的嬌美人兒後,他驚愕得無法思考。凌浩臣則是瞪大眼、張大嘴,見鬼似的瞪著展慕白懷中的小東西,神情可笑而滑稽。
完了、完了,這回她就算沒把全身骨頭給摔散,也會跌得頭破血流,十天半個月無法下床!凌舞蝶悲慘地閉上眼,不敢看自己摔得慘不忍睹、毫無淑女形象的可恥模樣。
可是——
時間一點一滴地慢慢流逝,她卻遲遲沒有感受到預期中的疼痛。
好奇怪喲!難不成她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還是她已經摔得皮粗肉厚,不覺得疼了?鼓足了勇氣,她悄悄地、怯怯地撐開右眼。咦,好俊美的一張臉孔,這下,她兩眼大大地睜了開來——
哇!這一嚇可不得了,她眼前居然出現一張俊美無瑕、就算潘安再世都得滾到一邊納涼的「天姿絕色」!
這下不多看幾眼瞧個夠本,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嗎?
他有一張英氣逼人的出色臉孔,然而最吸引她的是,英挺帥氣的劍眉下,那雙深邃而專注的眸子。
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沖擊著彼此,似乎這種奇特奧妙的相遇並不陌生。尤其是展慕白,他簡直震懾住了!
記憶中,一段模糊的影像一閃而逝,在他想牢牢捉住之際,它倏地消失無蹤。
懷中那傾倒眾生、令人為之失魂的女子,有如失足跌落凡塵的仙子,美得純淨無瑕,不染塵煙,撼動了他沉寂已久的心。
就在兩人忘我地凝盼著彼此之際,凌浩臣是第一個自震愕中蘇醒的人,他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驚喊道︰「小蝶!」
突如其來的聲響拉回了兩人漫游的思緒,展慕白連忙放下她,退了兩步,拉開彼此的距離。男女有別,這算是謙謙君子該有的風範,也算是對姑娘的尊重。
他這生疏的態度看在舞蝶眼里,沒來由地感到悵惘、落寞。
他們之間微妙的情感變化落人凌浩臣眼中,除了感到意外,更是不敢置信。
慕白?小蝶?
會嗎?有這個可能性嗎?向來對女人冷若冰霜的展慕白,會看上他那長不大的小妹?
是呵,怎麼不會呢?他早該想到的,小蝶可也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展慕白會為她動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一個是他的至交好友,另一個是他捧在手心鐘愛的小妹,若能成雙,他不但樂觀其成,必要時還可推波助瀾一番。
「小蝶,你是不是又不听話,跑去爬樹了?」盡避凌浩臣口吻有著責備,眼底卻全是溺愛。
「大哥最討厭了,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不爬樹會從樹上掉下來嗎?」舞蝶嗔怨道。
「你還理直氣壯啊?我不罰你就算你運氣好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真是得寸進尺,听她的口氣,好似她會從樹上掉下來全是他害的一樣。
「我當然有不滿!」舞蝶嘟起小嘴,氣鼓鼓地指責道,「我是你妹妹,最親的小妹吧!結果在我攸關生死、千鈞一發、危急存亡之際,你居然狠得下心袖手旁觀,不施加援手,要不是這位‘秀色可餐’的公子及時接住我,你現在還有妹妹可以教訓嗎?你不但不曉得反省,還敢責備我這個飽受驚嚇、柔弱無助的小女子,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飽受驚嚇?柔弱無助?凌浩臣差點被口水嗆到。
那麼這個「潑婦罵街」的悍樣,全是「飽受驚嚇、柔弱無助」造成的結果?
展慕白在一旁忍著笑,這女孩挺有意思的。
「敢情,這全都是我的錯?」凌浩臣無辜而委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