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庭一張俏臉不听話地漲紅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好一會了,看到一只小母豬睡得不省人事的呆樣!」
「你說誰是小母豬?」她凶巴巴地瞪視他。
「奇怪了?」趙毅翔困惑地上下打量她,瞧得筠庭有點莫名其妙。
「什麼東西奇怪?」
「你的火氣這麼大,脾氣這麼暴躁,怎麼沒有皺紋、痘痘滿天飛?沒道理呀!」
「小姐我天生麗質,你有意見嗎?」她輕哼,著手整理桌上散亂的文件。
「哎呀!」他一臉恍然大悟,「我終于知道了——你臉皮太厚了啦,難怪……」
筠庭吸氣、再吸氣,然後告訴他︰「姑娘我還沒結婚生子,被你氣死了劃不來,趁這些紙還沒從我手中飛出去以前,給你三秒鐘的逃命時間。」
「還說你不使用暴力,隨便一激就原形畢露了。」
趙毅翔笑著拍拍她的粉頰,幫她整理桌面上的各式報表,「真不曉得哪個男人能鎮得住你,否則娶你還得先買好保險。」
「反正又不是你,擔心什麼?」
「我?你饒了我吧!就算想不開,我也會選擇好看一點的死法,這種死法——嘖!太壯烈了。」
「什麼話,我真有這麼不堪?」她抗議。
「你不是這麼不堪,」在筠庭神色稍微緩和後,他又冷不防地補充︰「是不堪到了極點。」
「趙——」她又鼓起腮幫子,準備開罵。
「夜深了,清放低音量。」他含笑提醒她,順手關掉電腦,「別氣了,我送你回去。」
「算是賠罪和關心?」
「不,是怕某個登徒子死得莫名其妙。」
「你的嘴好毒!」她瞪他一眼,率先走出辦公室。
「彼此、彼此。有沒有興趣以毒攻毒?」
筠庭呆了一下,那晚的火熱纏綿又不期然浮現腦際,她慶幸趙毅翔在身後,沒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不僅毒,而且下流!」
「筠庭!」他追上去,先前的嬉笑已不復見,認真專注的眸子緊鎖住她,「謝謝你。」
「因為我罵你下流?」這男人肯定有病!
他失笑︰「不是。這段日子你默默付出的這份心意,我不是沒發現,除了形式上的加薪,我想我還是有必要當面向你說聲謝謝。」
「沒什麼,這是我該做的。」只希望,今天她所做的一切,在她做出對不起他的事之後,能減少一絲他對她的恨……
第四章
結果,趙毅翔並沒有馬上送筠庭回家,而是雙雙坐進一家幽靜的餐廳。
趙毅翔輕啜一口咖啡,笑望著優雅進食的筠庭。「你喲!都二十幾歲的人了,連晚餐都可以‘忘了’吃,是想引起我這個老板的內疚嗎?」
「我是真的不記得了嘛!要不是你問我,我還‘忘了’要肚子餓呢!」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媽媽也總說我大事精明、小事迷糊,像吃飯這種小事,不記得就算了。」
「你媽媽?我好像從未听你提過家里的事。」
提到這些,筠庭神色黯了黯︰「沒有什麼好提的,就一個母親,一個弟弟,再平凡不過了。」
趙毅翔細細審視她微微含憂的臉龐,最後決定忽略。「我只要你記得,如果你有什麼困難,我很願意听你傾訴,更願意幫你解決。」
筠庭一震︰「沒有,沒什麼,我吃飽了,結賬吧。」
毅翔招來侍者結了賬,和她一同走出餐廳,正欲前往取車時,迎面而來的一雙人影令他呆了呆,重逢的巨大沖擊讓他一時回不過神。
靶受到他不尋常的舉止,筠庭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前方是一名美得驚人、美得飄逸絕俗的女子,她顯然沒有注意到趙毅翔,正依偎在一位器宇非凡的男人身旁有說有笑,手上還牽著一個約三歲大的小男孩,那是一幅人人稱羨的全家福畫面。筠庭當下便有所領悟,擔憂地望向趙毅翔。
「毅翔,你——」
也許是感覺到特別的凝注目光,琬凝疑惑地望去,唇角的笑意瞬間凍結,呆呆怔在原地,好一會才震愕地低喚︰「毅翔!」
趙毅翔勉強一笑,迎向他們︰「我以為你們早就忘了我了。」
「怎麼會呢?」琬凝笑了,笑得又驚又喜,急道,「這三年我們一直掛念著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都沒跟我聯絡,是不是仍在怪我?」
「有必要嗎?三年都過去了,再說這些也很多余,重要的是你現在過得很幸福,這就夠了。」
琬凝咬著唇,垂下眼瞼。其實,趙毅翔是有資格怪她的,听到他說這些話,反倒比怪她更令她難過。
宸軒握著她的手,以掌心的溫熱傳遞他的支持和了解。「我一直很想當面向你說聲謝謝,卻沒有機會開口。」
「這更沒必要了,一聲謝謝能改變什麼,又能彌補什麼?傷害還是這麼深,傷口還是這麼痛,那麼又何必說?」他的面容自始至終是讀不出情緒的平淡。
「你——依然耿耿于懷?」宸軒明白,耿耿于懷的另一面含義,代表他仍然愛著琬凝。
趙毅翔逃避似的輕搖頭,或許,他自己也沒有答案吧!「不早了,我還有事,如果有什麼話想對我說,我在公司,你們隨時可以來。」
「明天我去找你。」琬凝當下說。
「嗯。」他頭也不回,和筠庭一同離去。
「別想太多,明天我送你過去。」宸軒安慰地摟著嬌妻的縴肩。
「謝謝你,宸軒。」
「傻瓜!我們是夫妻呀,怎麼突然間對我客套了!」
「對,我們是夫妻,」她環住宸軒的腰,將臉埋進那充滿男性氣息的熟悉胸膛,「我們是生要相依、死要相隨的同命鴛鴦!」
「傻琬兒!」宸軒憐愛地摟緊了她。
月光下,交疊著深情的影兒一雙,及——一個活蹦亂跳的小精靈。
***
趙毅翔手控方向盤,抿著唇,目光直視前方,不置一詞的沉默模樣,使得他原本剛毅俊挺的容顏更顯幾分難以親近的冷漠。
筠庭靜靜凝視著他,任窒人的沉寂充斥四周。
「你還是這麼在乎她?」筠庭沒來由地進出這句話。
趙毅翔仍是一徑沉默,表情甚至沒有明顯的變化,只有從緊握著方向盤以致有些泛白的指關節上,可以看出他真正的情緒。
至今,他仍無法由乍然相逢的震撼中月兌離。若說他已不在乎琬凝,那他就說謊說得有點過分了,但是這份撼動——似乎不再是那種足以顛覆他整個世界、整個生命的強烈感覺,只不過是面對被遺忘了的傷口,讓他憶起他曾受過那麼一次傷……
「你何苦?」筠庭一嘆,「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話?該割舍、該遺忘的,掛掛念念只會將自己傷得更深,唐琬凝不屬于你,要到什麼時候,你才會看清這個事實!她都已為人妻、為人母了,而這還是你一手促成的,再怎麼愛她、再怎麼放不下她,你又能怎麼辦?何必把自己逼進死胡同里痛苦不堪?」
趙毅翔還是沒有回應。
筠庭會知道他和琬凝的事,他並不訝異,畢竟當時他們的事曾鬧得滿城風雨,眾所皆知。
「毅翔!你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如果真這麼在乎她,當初就不要放走她呀!現在才來痛苦懊悔又有什麼用,為什麼不看開一點……」
「閉嘴!」他惱怒地低吼,「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該怎麼做。你愛過嗎?你了解我的心情嗎?你什麼也不懂,憑什麼干涉我和她之間的事,你只是我的秘書,不要逾越了本分,我的私事你無權過問!」他心慌意亂,思緒煩躁不堪,想也不想就月兌口而出,宣泄滿腔的郁悶。在說完之後,接觸到筠庭受傷的屈辱淚光,他懊惱得恨不能咬碎自己的舌頭,想道歉,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