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影…盼盼呀!你知道我為何告訴你,我名喚塵影嗎?
因為呵!我就像個空有軀殼,卻無心無情,除了恨,再無任何感情的人,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可因為有你,讓我覺得自己至少還有個影子存在塵世中,不再孤寂、不再空洞;更因為有你,我冷寂的靈魂才感受到有如奢求的珍貴溫情…
本以為,只有甜美的盼盼才能溫暖他冷漠的心,也以為,唯有盼盼才能讓他感受到溫暖,但…
腦海中沒來由地浮起一張純淨絕美的容貌,他心口重重震了一下!
右手無意識地往左臂的傷口撫去,她一臉關切、焦急的為他吮出毒血的畫面始終縈繞腦海,揮之不去,那細膩的柔情強烈的撼動了他的心。
八年來,他習慣了獨自舌忝舐傷口——不論是身上或心上,也習慣了淒涼悲楚,這期間他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就算奄奄一息也無人會探問,若活過來是他僥幸,若死了,也沒人會惋借心傷,可是這回…
與這些年來多次險些送命的經歷比起來,那只是一個小傷口,然而突然多了個人對他傾注關懷,對他而言,那感觸與震撼怎容他輕易的忽視逃避?!
那感覺…緊緊捉住了他所有的思維,這種感受與施映仙或者其他人的虛情慰問不同,是一種…靈魂的震蕩,猶如九年前盼盼帶給他的感受一般。
是他太渴望情感的滋潤了嗎?那麼何以施映仙的痴戀引不起他絲毫的心動?而殷盼雲一個不知是虛情或真意的舉動,卻惹得他心神不寧?
她眼眸中的光芒……好真摯無邪,他無法去懷疑她的用心——縱然這種情況下,她的行為所含括的深意十分令人懷疑。
她是為求保命?還是想求得他對殷年堯的諒解?抑或另有所圖?
不,他無法這麼想!
也許,是因為她清澈無偽的眸光,令他想起了九年前的小天使,她們同樣擁有一雙純真而充滿靈性的大眼楮,皆是沒有心機的女孩。
所以,她們才會給了他相同的感動?!
他不知道,一片空白的腦海完全沒有答案。
又如果,她真是為求保命或保護她的家人,那在他運氣療傷的時候,她便可以放手一搏,一劍殺了他呀!當時劍就在她眼前,她辦得到的,為什麼她沒有這麼做,寧可日後死在他手里?
扁這一點,他便沒辦法再質疑她的用心了。
殷盼雲……她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
一個殷盼雲,亂了他的心,漸漸的,他發現當初堅決的復仇火焰竟很難在她身上燃起——
「該死!」他痛苦地閉上眼,緊握的拳重重捶向一旁的石柱。
蕭索的秋夜,一如他懊惱糾結的悲愁心境。
?
***
盼雲踢著小石子,漫不經心的幽幽步行,僥幸的是,她雖是冷劍塵的「禁臠」,但還不至于悲慘到被囚禁在小空間中,她還是有小部分的行動空間,只要不離開這個院落,她就沒有危險。
不知—-他傷口好些了沒有?如果不按時上藥,這麼深的傷口,萬一感染或發炎可就糟了…
驀地,盼雲一驚,她在干什麼?為冷劍塵擔心?!
她心慌的發現,自己的一顆心竟在不知不覺中為冷劍塵懸懸念念、牽掛不已…怎麼回事呢?她不恨他冷酷惡劣的對待就已經很不合理了,居然還關心他?雖說她向來有以德報怨的美德,但也不至于有這麼深刻的掛心之情啊!
她不恨他,或許是因為她自認身為殷家人所以必須承受的償債義務,所以她無怨無尤;那麼關心他呢?也是因為虧欠、因為愧疚?!
不,不是的,她知道不是的,因為那深切的關懷十分不尋常…她肯定的知道,往後不論他再如何殘酷的對待她,這份掛念之心都不會因此而消逝。那麼她之所以堅持留下,當真為的只是償債?還是…
她甩甩頭,不顧深思這個令她心亂的問題。
一直以來,她對冷劍塵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總覺他對她而言並不陌生,但,她始終記不起自己曾在哪兒見過他,唯一知道的,可能是在十六年前,那時冷劍塵才五歲,而被「指月復為婚」的她想當然耳,還在懷有八個月身孕的母親月復中。
老天!難道她天賦異稟,還沒出生就能在母親的月復中將自個兒的未婚夫婿看個明白,然後刻鏤在腦間?
開玩笑,怎麼可能嘛!可是據父親所說,在那之後沒多久冷氏一門便遭逢劇變,冷劍塵絕了音訊,她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再見到他。
那麼,心頭那份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是怎麼一回事?有股急切的情緒沖擊著她的心扉,奈何她卻怎麼也苦思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錯覺吧!容貌相似的人何其多,他大概只是和她曾見過的人有些神似罷了,一定是這樣的!
那一天,他為什麼會負傷而回?沒一會兒,她又發覺自己的疑問很多余,有哪個殺手從不曾受傷的?那天,他大概是去執行什麼危險的任務了吧?這麼多年的殺手生涯下來,受傷對他而言大概已是家常便飯、稀松平常的事了吧?不知怎地,這想法竟讓她的心緊緊一揪,難言的酸楚在胸口泛起—-
她知道,這種冷血殘酷的殺手生活並非他所願,那麼他為什麼不設法月兌離青焰門呢?還是—-他根本就月兌離不了?她心中多少也明白,這種恐怖的組織不是這麼輕易便能擺月兌的。
此刻,她腦海里有個強烈到連她自己都為之驚愕的念頭—-她希望自己能幫他離開這里,重新開始去過他全新的生活,再也不要過這種一次又一次在死亡邊緣徘徊的晦暗生活!
但,她辦得到嗎?
幽然一嘆,她步上小亭子,愁苦地呆坐石椅中。
忽地,她看見一名中年男子往這兒走來,凝肅冷沉的氣息令她不由得心頭一顫。
他是誰?除了施映仙,她不曾見過其他人踏入這個院落,這個男人是什麼身分?來這兒又是為了什麼?
她發覺,只要與冷劍塵相關的事,她是愈來愈關切,愈來愈…
他是來找冷劍塵的吧?可是—-奇怪了,他好像往自己這兒走來了耶!
那男子知道盼雲也在注視著他,不疾不徐的走近她,在她面前站定後,以深沉的目光打量她。
「呃,」盼雲感到些微不自在,「你是?」
對方沒有回答,反倒先問起她來了︰「你就是冷影帶回來的女人?」
那股氣勢令她不自覺地乖乖點頭,「你找冷影?」
他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映仙說得果然沒錯,她是踫到對手了,還是個不容忽視的勁敵。」
「映仙?你是施映仙的—-」如果她沒猜錯的話…
「父親。」
丙然!盼雲一震,也就是說,他是青焰門的門主?!
然而,她很快便調適好自己的心情。「你來是找冷影,還是找我?」
「都有。一來,我想看看能令向來自傲又自信的映仙感到心慌不安的女人究竟生得如何,二來嘛—-冷影前些天表現得無懈可擊,成果讓我很滿意,我是該給點獎賞的。」
盼雲沉下臉,一腔怒火莫名的在胸口燃起,「你夠了沒有?!今天他是拿命去當賭注,你以為什麼樣的獎賞值得與寶貴的生命相提並論?他受了傷你知道嗎?而你卻只在意他的表現,只提那個見鬼的獎賞?!」
然而,青焰門主只是淡漠地回道︰「從他身為我青焰門一員的那一刻開始,就該有隨時喪命的心理準備,這點他十分清楚,更何況只是一點小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