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抓住了他所有的感情思維,不用見她的容貌,他便已深深為她吸引。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他不敢貿然睜開眼,這情況是尷尬的,尤其對方若真是一名女子的話,那就真的很失禮了。
喂完藥的空碗被她擱置一旁,他心頭不禁浮起一縷悵惆若失的感受,然而沒一會,他再度感覺到一雙忙碌的小手在他唇邊、額際來回穿梭,伴隨看輕輕柔柔的嗓音傳入他耳畔。
「你很貪睡耶!都七大了還在賴床,我們小盼雲都沒你這麼皮,如果盼雲知道世界上還有人比她還不乖,一定會很驕傲得意的。」
他的預感是正確的,她不但是個女子,還擁有令人沉醉的柔美嗓音,只不過說出來的話令他很想笑就是了。
「算了,反正你也听不到,我乾嘛對牛彈琴……說到對牛彈琴,你知道嗎?」她忘了先前想住口的打算,這自說了起來︰「我還真寧可對你彈琴,外頭那些俗不可耐的風流色鬼,我看了就作嘔,可是,世事本來就不能盡如人意,不想做的事,未必能隨心所欲的說不做就不做,所以呀,我只能祈禱你趕快好起來,讓我能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偏偏你又不听話……」
向楚天很有耐心的听著,卻是一知半解。這兒是是非之地嗎?而這又和他扯得上什麼關系?
本來就渾渾飩飩的腦袋,這會兒更是一團亂了。
「每個人都說我很聰明,但我最近怎麼老做一些很不聰明的事,難道是我變笨了嗎?還是我身為落雲的妹妹,本身就存有和她一樣極蠢的特質?」她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我想,就算我這些不明智的決定是為了你,你大概還是會譏笑我白痴吧!唉!連我都覺得自己蠢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的聰明和愚笨與他有關聯嗎?向楚天思忖著。
雖然有些揭不清楚她話中的含意,但他發現自己竟沉醉于那軟軟甜甜的嗓音在他耳邊回蕩的美妙滋味。
「那個嗜錢如命、趁火打劫的奸詐小人徐嬤嬤可能又要來催人了,為了避免她那個足以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尖銳嗓音害你噩夢連連,我還是自動一點,自個兒引頸就戮,慷慨赴義,你好好休息吧!」
什麼事情這麼嚴重?需要動用到「引頸就戮」、「慷慨赴義」這八個字?
他沒花大多的心思去思考,當他听到關門聲後,便帶著難得的輕松心情,緩緩入眠。
???
再度清醒時,耳邊已沒有他所沉醉陶然的幽美嗓音,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美麗臉孔。
「你──」雖然聲音有些許嘶啞,比起昨日,已好太多了。
「你醒了,你終于醒了!太好了!」秋月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心頭的大石也隨之卸下。
「是──你救了我?」這是向楚天首先想得知的問題。
「不是啦!這救命恩人的頭餃,怎麼樣也算不到我身上,救你的另有其人。」
是她嗎?向楚天直覺地想起那個令他難以忘懷的溫柔女子。
「行雲知道了一定很高興,我去告訴她。」秋月興奮的說著,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便已不見人影。
又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听到開門聲,本能的轉首過去,在看清衣袂翩然的白衣美人時,震驚地忘了呼吸。
老天!世上竟有如此絕色之人,有那麼一剎那,她不染塵煙的典雅飄逸,令他幾乎以為她是不屬于塵世的仙子。
「你好些了嗎?」行雲不解地迎視他失神的模樣。
「噢,好──多了。」糗啊!怎麼會這麼失態!他暗罵自己。
「那就好。」行雲釋懷地一笑,再度見到那雙清澈深送的眸子,她心頭泛起淡淡的漣漪,有著與初時相同的撼動。
「昏迷了八天,你什麼都沒吃,大概也餓了吧!吃點較好消化的清粥可好?」
向楚天很輕易地便認出這是令他留戀的溫柔嗓音,她是令他心弦震撼的女子!
「有勞姑娘。」的確,經她一說,他才發現自己真是餓了。
她很細心,在進房之前,便已請秋月去張羅吃的東西,所以沒一會兒工夫,幾道香味樸鼻的菜肴已端入房中。
向楚天掙扎著欲起身,行雲卻阻止了他。「坐著就好,我將托盤端過來。」
也好,他也吃力得很。
然後,問題又來了。他從來不知道吃一頓飯要這麼辛苦,望著包裹層層紗布的右手,他露出無奈的苦笑。
行雲輕笑出聲,不是她有幸災樂禍的惡劣因子,而是他苦惱的模樣挺好笑的。
「你已經滿身大汗了。」她指出事實,不過,見地困窘的模樣,她不忍再逗他。「我喂你吧!」
凝視她愉悅的笑,向楚天不禁要懷疑,這女人是不是早料到會有這種情形?瞧她笑得有多開懷,好像計謀得逞似地!
居然被一個女人看笑話,他有些賭氣的想回絕。
而這女人簡直聰明得過分,已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在他拒絕的話出口前便說道︰「聰明的人是不會為了男性自尊而選擇餓死自己的,你該不會這麼開不起玩笑吧?只有笨蛋才會硬是死要面子而來勉強自己。」
話全讓她說光了,他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我為自己假設過無限多種死法,但就是拒絕餓死。」
對嘛!這才是明智的選擇。「孺子可教也。」
行雲將托盤放置在腿上,捧著碗筷,一口一口細心的遞到他嘴邊,「真是奇怪,你到底是怎麼傷的?連手掌也有這麼深的傷痕,你該不會笨到拿手去握刀口吧?」她正低頭夾菜,以至沒發現向楚天眼中一閃而逝的黯然與悲愴,「你該慶幸自己的手沒就此毀了,要知道,萬一傷口再深一點,你現在可能就要為你的右手哀悼了。」
他沉默不語,並不為行雲的話而浮現任何的擔憂。
「你可以保持緘默,但請張開嘴。」
向楚天只得乖乖听話,讓她順利將粥喂進他口中。
「你為什麼不問?」
「問什麼?」
這女人在裝傻!「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的來歷,以及我這一身傷是怎麼回事?」
「很輝煌嗎?還是很轟轟烈烈,罄竹難書?如果不是的話,乖乖把粥吃完。」她無動于衷,語氣淡然。
向楚天白眼一翻。她這意思好像全天下最重要的事莫過于吃完這碗粥!實在不知道該說這女人是純真還是勇氣可嘉,她難道就不擔心誤救匪類,到時反害了自己?還是她根本就懶得擔心?
大概是看出他一臉的挫敗吧!她很好心地說︰「好吧!如果你想說的話,那就告訴我該怎麼稱呼你好了。」
這是什麼口氣?好像多大的施舍似地,他沒好氣地回答︰「向楚天。」
「向楚天──」她細細地玩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有意義嗎?」
呵,難得,他的名字居然能引起她的興趣,他還以為她凡事都不求甚解呢!
不過,他也訝于她心思的靈慧,很少有人會注意到其中的意思,于是他肯定地朝她點點頭。
「你有親人在南方嗎?」
他微微一愣,「何出此言?」
「為你取這個名字的人,不是希望你此心長向楚天、長系楚天嗎?」楚位于南方,楚天早已是南方的代稱,所以行雲才有此一問。
他垂下眉眼,掩住了眸中的落寞,「沒錯。」但,他懷疑這值得嗎?母親傻了一輩子,他不願同母親一樣一廂情願的傻下去。
是傷心往事吧!行雲決定避而不談。
她故作輕快的說︰「你粥還沒吃完,不許賴皮。」
「賴皮?」他揚眉詢問,不怎麼了解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