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他不敢置信地大吼︰「你在自尋死路你明白嗎?」
「我沒有,獨自一人前往也不見得有多安全,我不會樂觀的以為昨天的事件不會再發生,事實上,我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此去江西,一路上有多少未知的危險我並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只身前往,安全到達目的地的機率實在小得可憐,你以為我能怎麼辦?就算你真的是壞人、就算你真的會對我不利,我全認了行不行?因為我寧願選擇死在你手上,也不願去面對那些可怕的未知數!」她委屈地低喊,兩顆淚珠輕輕滾落。
「你……」罷了,他認栽了。「如果將來我做了傷害你的事,別怪我沒提醒你。」
縴雲破涕一笑。「光這一點,你就不像壞人了。」
段飛星低嘆︰「但願你這點信任足夠維持到我們到達江西。」
縴雲這場賭注下得對不對,誰也沒有答案?這樣的決定又將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們也不清楚,反正江西一行,是將沒有交集點的兩個人牽扯在一塊了,這糾纏,究竟是福是禍,只能交由上天來做決定。
第三章
一路上,縴雲已數不清有多少次像現在這樣悄悄觀察段飛星了,瞧他一張俊顏繃得老緊,一副誰惹他誰遭殃的模樣。
「段──大哥,你生氣了嗎?」縴雲怯生生地偷瞧他一限,「是不是我……」
「不是!」沒等地說完,他便粗魯不耐地否認。他太明白她要說什麼了,諸如︰是不是我很麻煩、是不是我很礙手礙腳、是不是我拖累了你、你是不是討厭我跟在你身邊、是不是……之類的話,這一、兩天下來,他已經听到不要听了,他的反應是──概充耳不聞。
然而,更多想像力豐富的揣測卻一一出匣,遲得他不得不出聲阻止。
這回,她居然如他所願的安靜了。走了一段路,他才察覺到她靜得不尋常,略帶困惑的轉身,他才注意到身後的縴雲眼眶紅通通的,看來是他對她太凶,把她給嚇哭了。
只要有點良心,並且稍微懂得憐香惜玉的人,都知道應該要安慰一下受了委屈的佳人,然而他和女人相處的經驗實在少得可憐,怎會知道該如何「安慰」女人。
「你哭了。」他笨拙僵硬地說。
「沒有。」她別過臉,小聲否認。
「你的眼楮明明紅起來了,怎會沒有?」這男人真是無可救藥的蠢!
縴雲聞言,忍不住低泣起來。成為人家的負擔已經夠難堪自卑的了,他一定要將她僅剩的尊嚴也剝奪了他才甘心嗎?「對!我是哭了,我是難過,行了嗎?」
盡避冷酷如他,縱使無情似他,面對眼前似水般梨花帶淚的楚楚佳人,如鋼似鐵的心也不免要軟化,是誰說的呢?柔能克剛。
「別哭了,我很抱歉!」他慌亂的道著歉,詞不達意的他,卻無法完整表達自己的意思。
她依然輕泣著。「該道歉的人是我不是你,我很抱歉拖累了你,造成你的困擾!」
段飛星一愣。「誰說你拖累了我?」
「難道不是?」含淚的眸子一望,那楚楚的風韻,只要是男人看了莫不心生憐惜。
段飛星低嘆,抬手為她拭淚,動作是那麼自然溫柔,很難讓人相信這是他第一次為女人拭淚。為了她,他已破了許多例,做了許多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做的事。
「女人家都這麼愛胡思亂想嗎?還是我的口氣真的很差,所以給了你這種錯覺?」
「我--你剛才真的好凶。」她悄悄瞥了他一眼,怯怯地垂下頭。
凶?她只感覺到他凶,但她又怎知他的煩惱、他的苦悶呢?若再將她帶在身邊,他所擔心的事遲早會發生,到時……
段飛星再度嘆氣,似乎自認識縴雲後,他就時常嘆氣,這兩天下來,他嘆氣的次數加起來恐怕比他以往二十六年生命中的還多。
「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嗎?在答應和我同行時不也已視死如歸?怎麼這會兒會怕我凶你?」
「我不是怕你凶我,我是怕──」她頓了頓,羞赧地紅了臉,小女兒的嬌態顯露無遺。「怕你討厭我。」
段飛星胸口一窒,別開眼,不敢迎視她那羞怯嫣紅的嬌顏。」走吧!否則天色晚了,找不到客棧,恐怕就得委屈你陪我餐風宿露了。」他顧左右而言他,拋下她徑自往前走。
這男人真是一點也不體貼,居然就這樣掉下美人自顧自的走了,不過縴雲一點也不介意,比起兩天前的冷若冰霜,今天的他已經「好」得令她受寵若驚,她該滿足的偷笑了,她相信往後的日子他們會相處得更融洽。
???
多日來,他們第一次在荒郊野外露宿。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縴雲愧疚地小聲說。她的腳程慢,段飛星為了配合她,才會以散步的速度行走,落得今夜得餐風宿露。
又說對不起!段飛星停下撥弄火堆的手,抬眼望她,平平淡淡地說︰「我說過,既然打算帶著你,這些小問題我早想過了,露宿野外對我這行走江湖的人而言是家常便飯的事,我只怕你受不住。」
「不,不會的,只要能跟著你,我什麼都不怕──」倏地止了口,察覺話中的深意,她薄地紅了雙頰。
瞧瞧這情況像什麼?活像是一對私奔男女的對白!
段飛星心弦撼動,神情僵硬地別開視線。
鎊懷心思的兩人分別沉默著,誰也沒再多開口。
許久,段飛星才想起什麼似的,拿出今早預備的乾糧遞給她。「你餓了吧?將就著吃。」
縴雲接過乾糧,柔柔一笑。「還是你有先見之明。」
和沉默寡言的段飛星同行,如果不想悶死自己的話,最好找點事來做,所以向來沉靜內向的縴雲,只好委屈自己當個主動找話題的長舌婦。
這些日子以來,她養成了「察言觀色」的習慣,而對象,自然是段飛星啦!誰教他總是那麼的吸引她,讓她有股想窺探他內心世界的沖動。
為什麼他總是眉宇深鎖?他有很多煩惱嗎?他的煩惱是不是也包括她呢?
從認識他以來,他就總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寧可獨自忍受孤寂,也不願別人走入他的內心世界,他在抗拒什麼?他在逃避什麼?莫非──他曾受過什麼傷害?
可能性很大!否則他怎會如此排斥女人?怎會變得如此冷酷無情?
縴雲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內心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心疼感受。
她不舍而溫柔地望看他,輕聲問︰「段大哥,你--會吃過女人的虧嗎?」
正在喝水的段飛星乍聞此語,差點將剛入口的茶水如數噴出,他如果沒被水嗆死,早晚也會被這女人嚇死!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望著縴雲。「你的小腦袋瓜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
「沒有嗎?」她以為她的推理很正確,而且正準備用悲天憫人的關懷撫平他的傷口,怎麼會不對呢?
生平頭一遭,他有著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情緒。「收起你那憐憫的眼神,我既沒吃過女人的虧,女人也沒吃過我的虧。」他苦笑著解釋。
「是這樣的嗎?我還以為──」
「好了,別把心思浪費在我身上,我不值得你探究。你還是多擔心一下你自己的事,到了江西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了。」想起自己的事,她又苦惱地蹙起秀眉。
「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打算找什麼東西?」若是從前,能讓她跟著他就已是最大的限度了,他怎可能再去關心她的事!可是如今,他卻不忍見她黛眉含優,如果可能,他甚至想幫她尋來她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