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止天笑咪咪,索性勾住他的手臂一同向前行︰「喪事,你幫著點。人固然可惡,但爹也年事大了,你多擔著點兒府里的事。」
「嗯。」乖乖地任她拖著走,見她額上微沁了汗珠,才加快了步子同她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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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有人上裴府。
五位大臣聯名上告裴府弒子殺兄之罪,皇上交于刑部調查。
一番下來,裴府沒被查出什麼,反而揭開以五位大臣為首,以下一連串官員貪污受賄的大罪。
京城風雨依舊,而裴府也仍安穩地靜居東郊。
此時此刻,裴家二子,裴止天已在千里之外的南疆。
已近夏,熾熱的初夏陽光從稀疏樹影中透出來,此刻正是午後時分,建立在半山腰的七彩雲天,時常吵鬧的空間如今愈發嘈雜,熱鬧得幾座山外也听得見其間的驚呼。
「你不覺得止天很卑鄙嗎?」大吼的是七彩雲天四位主子之一的甘泉,眨著頗有英氣的大眼怒望向正老實任裴止天包扎傷口的江海。
以往英俊非凡、帥氣逼人的江海,如今正奄奄一息地處于被照料狀態中,但仍能橫起一道眉掃向那邊咋呼不停的甘泉︰「住口!若不是你情報有誤,我們怎麼會那麼慘地敗下陣來?還想賴到止天身上!」
雖是女孩子,卻仍不雅地蹦得半天高︰「怎麼能怪我?如果按原計劃,我們根本就成功了!」甘泉櫻桃小嘴哇哇大叫︰「江海,你根本就是袒護止天!」
「我哪有!」江海顧不得傷口地大吼︰「你那個屁計劃,讓止天去色誘別人,有沒有搞錯?!人家可是皇上派來治理這塊亂世之地的王爺!你連這種人也敢去打劫,分明是不想活了!」吼得扯動傷口,江海痛得齜牙咧嘴的。
「住口!」搶在甘泉之前,七彩雲天最大的頭頭終于開口。揉著發疼的額,汪洋沒好氣地各賞他們一記白眼,「甘泉,你的計劃根本從原則上就沒對過!」
「啊?!」甘泉不可置信地瞪向汪洋,「連你也這麼說?」原地跳跳,「氣死我了!我不要理你們了——」剛要跑,被裴止天抓住衣領,頓時聲音卡在喉中。
「你的傷要上藥。」轉到她面前,裴止天面無表情,直盯著甘泉乖乖坐回椅子里,這才動手幫她療傷。
笆泉撇嘴嘀咕幾句。她就怕止天。
「止天。」汪洋喚道。
裴止天以眼神示意,手里沒停地繼續迅速包扎傷口。
「你說的那個王爺會不會查出七彩雲天的事?」汪洋支著頭,皺眉。
剪斷紗布,裴止天懶洋洋地伸個懶腰,備覺舒適,朱唇才輕輕打了個哈欠,鳳眼瞄向窗外︰「會,他,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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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繚繞,人煙罕至的峭崖之顛。
一具挺拔身型獨自立于峻嶺之上。
天際層疊起伏的山巒,白雲淡繞,陽光下綺麗萬分,渾然天成的雄偉氣勢足以令觀賞者傾倒。
可崖顛之人僅微閉雙目,意境全然不在面前美景中。
一個月前,皇上下旨,讓他這個鎮南王名符其實,領兵十萬下駐南疆,好一平這邊的混亂局勢。豈料,才到南疆邊境,就遭受攻擊,雖說是他率的軍隊取勝,可對方似乎無心應戰,一打照面就全然撤退,沒讓他佔到更多便宜。
會是誰這麼大膽敢與朝廷軍隊抗衡?沒听過有何叛黨之流呀。
「王爺。」不知何時,兩名軒昂男子立于其後,「查到消息,為七彩雲天所為。」
男人緩緩偏頭︰「七彩雲天?」玩味地吐出這幾個字。陽光下的面龐黝黑,一看便知是久經沙場之人。身材偉岸挺拔,周身盤繞著難以令人靠近的高貴氣勢。
身後人道︰「七彩雲天,乃近兩年內崛起的商家,表面上打著行商,私底下卻喜好打劫由朝廷押送的糧餉。」
另一人道︰「其也誅滅惡霸貪官,且將所誅之人六成財物濟民,深受民間愛戴,江湖間也以俠義相稱。」
男子不動聲色,伸出右手,張開仔細看著︰「七彩雲天?本王倒要看看!」手指驀然握緊,狂野和傲然迸發于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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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雲天
「龍晃雲。」裴止天攤開地圖,「皇上九弟,定國大將軍,鎮南王。此人非池中之物,沒人敢看輕他。若非他的愚忠,皇上很可能奪了他的實權。」太過于危險的人,都得謹慎對待。她指出七彩雲天的位置,「七彩雲天平日行事從不怕泄露風聲,很容易便可查出底細,今夜起,開始遷移。」
「干嗎要躲躲藏藏?我們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大不了和他們硬拼!」甘泉猛地一拍桌子,桌子杯盞頓時跳一跳。
沒人理她。江海舉舉手︰「我們有多少時間?前天還在邊陲相遇,但他們十萬大軍,行動遲緩,應該至少五天他們才到得了這兒吧。」抓抓下巴,「鎮南王府離七彩雲天還有兩天路程。」
裴止天側側頭,鳳眼閃過絲笑︰「兩天,他們已經到了鎮南府,若沒意外,正直接往這兒來。」龍晃雲的行動力和判斷反應力堪稱當世一流。呵——值得鼓勵。
「啊!」這回輪到江海和甘泉一起大吼了。
「我馬上召集人馬。」他掌管七彩雲天人馬,平素就有疾風之稱的他調動力迅捷。
「我去打點財物。」甘泉也縱身沒影。她和江海搭配起來,應變能力也快得驚人。
汪洋也站起身,剛要去清點些文件,又轉回來,有些詫異于裴止天的無動于衷︰「怎麼了?」
裴止天柔柔地仰起臉,精致絕美的容貌讓汪洋險些一窒︰「不,我留下。」眯上嬌媚之極的大眼兒。
「你確定?」汪洋皺眉。雖說每次計劃都由裴止天策劃收尾,功夫一流且不露任何馬腳。可用言語打響七彩雲天名號的就是那個死不肯少說幾句的大嘴巴甘泉了,「這次可是朝廷的人。」不是怕,而是他們懶得也根本不想和當朝統治者對著干,他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罷了。
裴止天輕輕地閉眼,難得地露出抹淺笑︰「沒事。我和龍晃雲踫過面,他不會拿我怎麼樣。」
汪洋濃眉狠擰一下︰「嗯。」大步離開會議廳。
一晝夜的功夫,七彩雲天撤得干干淨淨,偌大的宮殿中,僅剩了孤單的一抹身影。
斜臥躺椅上,飄忽地望向由山上引下的泉水。
龍晃雲,那個被皇帝極端重視卻拿之毫無辦法的狂傲之人。京城朝廷宮中打過照面,那分霸氣令人印象深刻。不過,那一次卻栽在她裴止天手中。學醫之人嘛,多少會玩點陰的。想來,照他的那種性子,往後見面的刻意回避算是他強忍不掐死她的自制嘍。
呵——可不能怪她呢,誰叫他出言不遜。那是他自找的。
算起來,離開家,遇上汪洋他們當上土匪也已一年了,再加上辭官的一年半。龍晃雲……不知是否還記得他?
私心里,留下來是想見他一面的。
那天在大街,用色誘也是經她同意的。好玩嘛,而她從小到大沒穿過幾次女兒裝,難得的機會,還可以檢驗一下自己的魅力值。誰想到對象是他。一見面就慌了神地敗下陣。這也是她當上軍師以來第一次失誤。
不過……還真想見到他嚇一跳的情形。
她靠上椅背,合上眼瞼,想睡了。
才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累了。一直以來,調養的這個身子,仍是夠不著健康。幼時幾次差點死于重病,讓父親不得不按算命先生的推卦讓她扮成男裝成長。大病倒真的不再有。穿男裝的惟一好處即是讓她比一般大家閨秀多看到了這個世界的不同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