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模樣配鄭爺,真是可惜極了。"他直接說出了他的想法,北方男兒,可不與南方人文謅謅,敢想不敢言的蠢樣,所以他準備直接求愛。
"扎木先生,你說這話不只侮辱了我,還侮辱了我的夫君,若要說配不配也是我配不上之玄爺,他的好處不是我三言兩語可以盡述的。我很幸福,怎麼會有可惜之說呢?"她知道,許多不明事里的人,只以表面來看待表相的條件,如果嚴格苛求一定要比高下,那她鄉野出身的賤命,又怎配得上富甲一方、武功才情高尚的鄭之玄。
"你認為我如何?"札木卿對自己十分有信心,自認為風流惆說,滯灑俊逸,當然是自信滿滿。
"扎木先生儀表堂堂,想來是個正人君子,月下尋幽,也是風雅之士吧,我的夫君和你一樣也是風雅之人,恰巧他到西亞去了,不然自可與你月下暢談。"
札木卿被她這麼一說,不覺對她更是另眼相看。
她先贊他為正太君子,等手抬舉了他的人品,再說他和丈夫一般是風雅人物,更進一步設想著丈夫在家的話,很有可能將他引為知己。
俗語道︰"朋友妻,不可戲。"雖是蠻夷之邦,他可也不是毫無禮教的人。
"姑娘——"他正要說什麼,卻被商商搶了白︰"若扎木先生不嫌棄的話,可以稱我一聲嫂子,我夫君應該長你幾歲,這樣互稱,也省去你姑娘姑娘的叫。"
兩人都是靈巧的人,一點就通,既是被評為正人君子,札木卿也就知難而退了,至少不在此時,不在今夜。他知道她恐怕是會拼了命也要維護名節的女人。
看來她和鄭之玄的關系比他料想得更堅固許多。
為了躲開和木卿,杜商商一早踱到驚鴻樓附近的花海沉浸其中。
坐在一顆大石上冥想。
突然——
卞小舟吹著一枝紫玉笛出現在她眼前。他吹了一曲又一曲,她只是靜靜地听,也不打斷。約莫一柱香的時間,笛音才止。
他由口袋里取出一只紫玉瓶,就著嘴喝了一大口瓶里的潤喉泉水,沁人心脾,透心涼。
"你昨晚表現得挺好的。"他說著沒頭沒腦的話。
她先是不解的皺眉,靈光一閃,明白他的話。
"你听到了我和札木卿的對話?"
他點了點頭。
"不要介意,之玄爺離開山莊那日開始,你的安全是我和李非的責任,所以你在花叢賞月,我自然得跟在一旁羅!扎木卿對你有非分之想,真是不自量力。"卞小舟嗤之以鼻,在他眼里,扎木卿就像同大人討糖吃的小孩,可憐兮兮的,模樣可笑極了。
"他來者是客,我也不便給他臉色看。"
卞小舟豎起大拇指,贊許地說︰"你表現得好極了,這是智取,以你這弱質女流,已是不容易了,若是之玄爺知道這事,一定很欣喜。"
她為他的贊美之詞淡淡一笑,卞小舟並不明白,其實當時她真的害怕極了,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事。
"你的紫玉笛和裝水的紫玉瓶是一對的嗎?"她指著玉笛和玉瓶問。
"呃……這是之玄爺送我的十五歲生日大禮,我一直帶在身邊,十分喜愛。"十分喜愛尚不能形容卞小舟心里的歡喜,這玉瓶,冬天裝的水是溫暖的,夏天裝的水冰涼順口,而玉笛傳出的樂音更是能讓有病者病情減輕,無病者心曠神怡。
這樣的寶貝,他能不珍愛嗎?自然看得像命根子似的。
"爺把你們可都當成自己的親兄弟般愛護著。"她輕聲地說,像是自言自語,眼光停留在驚鴻樓上。
他瞧她的唇一張一合,明白她的話,點點頭表示贊同。"所以之玄爺以前送了醉魚花翡翠給魯心蘭也沒啥稀奇的,他也只把她當作妹子看待。"
"你也是在山莊長大的嗎?"她問。
"算是吧,我和我唯一的姊姊,從小被老主人收留,鳶尾山莊等于是我的家,唯一的家。"卞小舟仰臥一顆橫立的大石上,雙手擱在腦後,一派輕松。
"你好像不太喜歡樓上的魯姑娘?"其實她發現不只是他,連李非……也同樣反應過度。
"不是好像,是根本看她不起,厭惡極了。"他說得咬牙切齒。
"因為她對之玄爺不夠真心,辜負了之玄爺的一片痴心是嗎?"這一定是最致命的原因,以他兩人對之玄的忠心,可想而知。
"魯心蘭性情涼薄,接近她的人很容易害傷風。"這比喻可是維妙維肖。
她噗嗤一笑。
"要不是認識你頗深,不明白的人會誤以為你對女子有偏見咧!魯姑娘可是得罪你很深?"她見他恨之入骨的模樣,當是他們有什麼血海深仇。
"她逼死了我唯一的姊姊,我那好心的姊姊愛上了之玄爺……我這樣說,你可別多心,總之逝者已矣。言歸正傳,那魯心蘭妒心十足,說我親姊只不過活著做丫鬟的命,想爬上山莊主母的位置,下輩子投胎了也不一定有資格,苛薄話說盡,逼得我姊投井自盡,萬馬樂園附近的那口封井就是我姊葬身的井,之玄爺自那以後,即把它封閉,還立了碑。基于這等理由,我恨透了魯心蘭。
卞小舟是個愛恨分明之八。
"魯姑娘害死了你姊,之玄爺不介意嗎?"她不信愛情真能讓人不明是非。
"之玄爺並不知道魯心蘭干的壞事,相反的,我姊亡後,她哭得比我更傷心,我和李非也不想做非是之人,相信魯心蘭自有天譴,果不其然,之玄爺的面貌讓灰熊抓花了後,也打碎了魯心蘭的美夢。"
尚未見過那大名鼎鼎的魯心蘭,對她的事跡卻知道不少。她倒也不急著全會丈夫的前任心上人,以魯心蘭的脾性,遲早會主動找上她的。
或許機緣成熟時,她在花叢里閑逛也能巧遇魯心蘭。
※※※
李非雖個頭矮小,但馬上功夫也是不了得,趕了三天三夜的路,終于在隘口附近追上了鄭之玄等一行人。
不眠不休的快馬相趕,讓李非疲累的差點癱倒在客棧的大桌上,向鄭之玄稟告了薩滿教主扎木赤一行人造訪鳶尾山莊似有急事之後,酒足飯飽後,便買了間房,補眠去也。他要鄭之玄不需要等他同行,待他睡飽了,自會回莊里。
鄭之玄得此消息,心里盤算著可能的前因後果,札木赤自那年選焙了良馬二十匹後即不曾有往來,不懈地為何在無任何前導信使通告的情況下,到山莊賜教。
他的心里升起了不尋常的心慌,他擔心他的妻子在莊里不知是否會被那批外邦人打擾。
嫻靜慣了的社商商,怕是對任何人都忘了敵意,而隨扎木赤而來的三位使者,多多少少帶著北方男兒的侵略性,萬一——
不會的,他該停止胡思亂想,他鄭之玄的女人,豈是一般普通女子。
遣了副總管張社代他走一趟西亞,他必須立刻回鳶尾山莊,親自了解札木赤的來意。
交接過後,他立刻率了隨行人員的三分之一飛馬而歸,留下三分之二隨從讓張社攜行。
回程路上,鄭之玄腦海里閃過各種不同的畫面,大部分是悲觀的,愈想心愈慌亂,腦子一刻也不得休息。
直到看到寫著"鳶尾山莊"四個大字的石柱,心才沉穩下來,回家後一切好辦,若有任何難題,他皆能迎刃而解。
躍下馬背,讓馬僮接手照顧"宰相"後,沒有多余的心思和家丁、馬夫噓寒問暖,直接往紫薇苑尋他的妻去。
扎木卿一早又不死心地找到紫薇苑來,一副模仿江南才子的風流樣,手持一把蘆葦編成的涼扇,嘴里又是吟詩又是作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