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隨著少年唱作具佳的描述,她的心也隨之被揪得好緊。
她終于明白他為何總是戴著一張皮面具的原因了。
"後來,一行人算是平安歸來,之玄爺的傷口隨著時間的流逝,雖然痊愈了,面貌輪廓卻也毀了。心蘭姑娘初見之玄爺改變後的面貌時,也許真是被嚇著了,昏厥在之玄爺的懷抱里,這重重的傷了之玄爺的心,這樣的景況,任誰也會心碎的。等到心蘭姑娘轉醒後,不論如何解釋,如何表明心跡,之玄爺已把自己深深藏在絕境里,誰也無法進入。"
听到這里,杜商商的眼眶早已噙滿了淚水,原來她的夫君,心里居然有著如此痛撤心扉的淒民慘雨。
"這是那位魯姑娘被鎖在驚鴻樓的原因嗎?"
"這不是囚禁,而是心蘭姑娘自個兒要求要住在驚鴻樓的,因為驚鴻樓是山莊里所有別苑當中離紫薇苑最近的地方。"算來這也是一種痴心,魯心蘭的痴心。
可惜該懂的人卻拒絕了解。
"美人因為之玄爺的面貌而拒絕成婚是不是?"在心里想著。杜商商是對那位魯心蘭有些不以為然的,明明之玄爺是為了救她的爹爹而受的傷,算來也是有恩情的,她怎麼可以忘卻恩情呢?
"可也不是這麼解釋——該怎麼說呢?本來容貌變丑陋之後,任何人的心靈深處都難免會脆弱的,心蘭姑娘驚駭的倒在夫婿的跟前,這個夫婿原也是個心高氣做的偉男子,如何受得住?最後當然是解除婚約羅。這樣的結果少不了令女孩家心碎,任她怎麼哀求、哭鬧也改變不了爺的決定。一個是心意已決;一個是淚濕了羅帕。"
杜商商仔細打量跟前這翩翩少年,不像是山莊的僕役;倒像是個故意穿著布衣的貴族。
突然——樓閣深處傳來陣陣美妙的箏音。
"這曲子甚是悅耳,是那小姐的杰作吧?"雖听不出什麼曲目,欣賞起來還是令人心應感動,沁人心脾。
"是的!這由于是唐朝梅妃江采隻的驚鴻曲。"原來那位魯姑娘每回遇到心情低落,害起相思病時,即會彈奏樂音,一償心中寂寥。
"從這樂曲里,可以很強烈的感受到彈奏者欲情箏音寄情的心思,可見魯家小姐該也是性情中人。"唉!也許整個事件里她只是個局外人。不是嗎?本來歡歡喜喜地等著嫁與如意郎君,誰知老天和她開了個玩笑。要給她的東西,臨門一腳時又收了回去。
如果,當年不是魯心蘭的過失,今日也不會讓她這一介平凡女子有機會為家鄉的親人謀福利。
這麼說來,她還得感謝魯心蘭羅?要不是她,憑她杜商商,甭說是一千兩黃金的聘金,就是一頭牛、一頭豬的牲禮,恐怕也會因逢亂世而賒欠著,在這荒年又是兵禍又是天災的,賒欠聘金、嫁妝是很平常的事。
"哎呀,主母'姑娘',你哪來這麼多的同情心和浪漫情懷呀?魯心蘭可是你的情敵耶,你這麼大方的吹捧對手,不怕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這在他的看法里可是一件十分白痴、愚蠢至極的事,尤其對象是魯心蘭,通常在尚未見過她的面貌之前,都會犯了輕敵的毛病。
魯心蘭可不是普通女子,美人顏色天然妙而自不用贅言,惠質蘭心更是我見猶憐,他的心里不禁為年輕主母擔憂起來。倒不是說她遜色多少,美人滋味本來就各有不同,何況之玄爺或許喜歡這雪膚花貌、腰如弱柳的性情女子多幾分也不一定。
"喂!小兄弟,別叫我主母可好?我在娘家閨名叫杜商商,直呼我的名字無妨,我听起來自在些。"舊時代的女人,是沒有什麼代號的,嫁人夫家後隱去了自家的姓氏和名字,將來神主位上寫的也是夫家的姓氏。
"這樣最好不過了,我也不是什麼禮教束縛下的俗胎,你的性格正好合我的意。我叫卞小舟,今後咱倆就以商商、小舟互相稱呼——你,不會覺得委屈吧?"小舟試探地問她,他不信世間有此奇女子,不論世俗階級,願與他這等小廝做朋友。
"怎會有委屈,我的出身,在許多高官富商眼里是微賤的,血液里沒有一滴貴族的血;如果有人委屈的話,之玄爺才是真正委屈的人,我配不上他的富貴榮華。"她早已認清此一事實,從卞小舟說話的語意里,她明白那驚鴻樓上的美人定是名門閨秀,她這鄉野女子有自知之明,若有一天之玄爺原諒了舊愛,準備重拾舊情,她這不算新歡的賣身女子,也不敢奢望戀棧。
鄭之玄經過昨夜的締結纏綿,早已把整個理智給攪亂了,天未亮即起身,梳洗沐浴後到練功房練了功。
練完功後,騎著純血馬,巡視著他的王國。
不知她起床了沒有?
昨夜他的強取不知傷到她沒有?該死的他,太久沒近了才會見到她絕美的模樣時,像餓狼撲羊似的強買了她,想必弄得她一身瘀青、啃咬的吻痕。
愈想愈令他不安,他從沒想到一顆心會整個懸在她的身上,一盆火似的想要她,這種威脅不同以往,就連往昔對心蘭也不曾有過的心慌意亂。
想到心蘭,他的心又揪緊了,她應該知道他娶親了,也許此刻正暗暗地恨著他。但……恨他什麼?他從來不是負心之人。
又如何呢?當感覺不在,愛情遠揚之時,他只得寧負美人恩情。
他,真的忘不了當年她看見他的模樣時昏厥過去的驚悸。
不自覺地,馬兒的步伐來到驚鴻樓外圍地區,驚鴻曲悠揚的樂聲傳入他的耳中,他知道,每回心蘭心緒煩擾時都會奏一曲驚鴻來解苦澀。他很少特意上樓看她,只有在每次出遠門歸來後,帶著禮物親自送給她。
這已是一種兩人之間不成文的默契。久了、也成習慣。
躍了馬背,悠閑地踏人驚鴻樓,每回經過寫著樓名的匾額時,心中總有一絲莫名的情懷,這驚鴻樓是他取的名,本來他的用意是要讓他的愛妻隨意運用、獨處之地,卻給心蘭要了去,她說這里本來就是為她而建的。他承認,原本他也認為他會娶她的,所以,她要在驚鴻樓起居,他也不堅持非如何不可。
心蘭見他靠近,弦音立刻收起,緩緩起身。
這樓里除了一般房舍結構之外,還為心蘭特地整建了此處琴室,讓她風雅時可以撫琴慰寂寥。
"你還是娶親了,為什麼這麼殘忍?"她昨夜一夜無眠,貼身丫鬟告訴她之玄昨天由花刺子模回來,匆匆忙忙地成了親,而且新娘子昨晚是在紫薇苑過的夜,這一記晴天霹靂令她心碎至極。七年了,整整七年的時間,仍然不能彌補她的無心之過,不論她如何的努力,如何的委屈求全,之玄給她的就是另娶她入來懲罰她。是的。這一定是他的懲罰,懲罰她的"殘忍"。
因為痛苦,所以她的聲音听起來如泣如訴。
"我要子嗣來繼承我的事業。"這就是他的回答。
"我可以給你子嗣,你是知道的,我是這麼的愛你……"她終于崩潰的哭了。
他冷冷的笑,比哭還令人心疼的聲音。
"之玄,讓我看你的臉好嗎?你會發現,我一點也不怕了,真的。其實,我從來也不曾怕過,相信我。"
她趨向前,想要摘下他的面具,他反應敏銳的逃開。
"不!你曾有過一次機會。"他拒絕道。
"之玄,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真的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