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拓蕪倒了杯水,搬了張椅子讓她坐下,她喝了口水,氣喘吁吁地說︰「方凱約我見面,結果他強吻了我,不知被誰偷拍了相片,我不是故意不先告訴你和方凱見面的事,我……」她東一句西一句拼湊著說,快要語無倫次了。
「丹丹剛來過,照片我也看了,沒有什麼值得我懷疑的。」他替她把心中的擔憂消除。
「真的?你相信我?」她愣了一下。
他點點頭。
她快樂地沖入他的懷里又是笑又是叫的。
「晚上海之朝露有個不錯的秀,留下來看可好?」
她點點頭,現在、此刻,任何要求她都樂意配合,她實在太高興了。
英國秀進行一半時,他說︰「夜總會引進外國秀是我最近新的嘗試,如果反應好的話,我會不定時引進,安排些新鮮的玩意,可以刺激消費群結伴欣賞。」
「我覺得棒極了,兩年多前我在渥太華時,也曾看過類似的秀,生活里面有些這樣的歌舞也是一種很棒的調劑。」
這是薛佛第一次以純欣賞的角度來海之朝露,頭幾次來心情沒有這一次這麼放松,包括結婚的那一天。
「我喜歡各種不同的嘗試,用一種實驗的心情來面對經營,雖有冒險的成分在里頭,但是,我天生就是個冒險家。」他點了根細細的古巴雪茄,迷迷蒙蒙地看著她。
「為什麼把這家店取名海之朝露?」
「海之朝露是迷迭香另一個名字,我母親的希臘文名字叫做迷迭香,我為了紀念她,所以把這家店取名海之朝露。我母親在希臘和我父親相識、相戀,我是在希臘出生的。」
「第一次听你提起父母親。」這是她一直想問又不敢問的話題。
「我的母親非常愛我父親,她生下我之後隔天就死了,是我父親獨自撫養我長大,直到六歲我才離開希臘,回到中國。父親七年前過世。」就這樣幾句話,簡單交代了他父母的一生。
「還有一點時間,我請Band演唱首曲子給你听。」
他躍上舞台,低低地朝Band的演奏指揮說了幾句話,樂聲揚起……他要唱智利詩人聶魯達給愛妻的心聲——
有誰像我們那樣相愛呢?讓我們
尋覓一顆心燃燒後的古老灰燼,
也讓我們的吻一個接一個落下,
一直到那朵空洞的花再升起。
我們愛那個愛——它消耗了自身的果實,然後下墜了。
包括其形象及力量,墜入土地之中,
你和我是持久的亮光,
是亮光那無法改變的縴細針刺。
請為那個愛——埋葬于那麼長的寒冷時間中,
埋葬于雪以及春天,遺忘以及秋日之中,
請為它帶來一只新隻果的亮光,是由新的傷口所啟開的新鮮亮光,
像那古老的愛——默默穿過,
掩埋的嘴所形成的一種永恆。
所有人都屏息听著範拓蕪低沉迷人的歌聲,歌聲歇了二十秒,眾人報以如雷的掌聲。
叫好聲不斷,氣氛正好,範拓蕪唱興方起,他給了Band一個眼神,音樂又響起,是——彩虹曲。
在彩虹彼端的遙遠天邊,
有塊搖籃曲中提到的樂土。
在彩虹彼端的那片藍天,。
能實現你美麗的夢想。
我願上雲端與星辰為伴,
讓所有的憂愁化作輕煙隨風而去。
在彩虹的彼端有青烏飛翔,
鳥兒也能跨越彩虹,
為何我不能?
鳥兒既能跨越彩虹,
願我也能飛到彩虹的另一端。
拌聲停歇,又是一片如雷的掌聲。
這首曲子對兩人都是意義非凡。
她還記得兩年前拓蕪在海之朝露辦公室里他喝得
微醉,放了這首《彩虹曲》。當時的他想要追尋夢中的樂
土,想學青鳥飛到彩虹的另一端;而她,是個為了愛情,
被扎了千瘡百孔的怨女,為了她的純情曲,黯自神傷。
老天慈悲,讓他們相逢。她的眼眶霧濕了一半。
***
那日,範拓蕪在海之朝露獻藝時,除了熱情的觀眾之外,還有兩個也被感動得無以復加的有情人——秦學平和唐又詩。
「這麼巧,你也來看秀。」兩人散場時在門口相遇。
「這個巧合,是我故意制造的。」秦學平說。
唐又詩偏著頭愣了一下,「呃?」
「我注意到你今天沒開車來,我送你回去吧。」
秦學平忘不了唐又詩,所以悄悄地跟蹤了她好幾天,總是鼓不起勇氣與她照面。
恰巧看她搭上計程車,他也開了車尾隨而去。
看她進了海之朝露,他停妥車後,也買了張票進去,第一次到海之朝露來,有一點緊張,因為他知道可能會踫到範拓蕪。
英國歌舞秀之後,範老板竟然上台唱了兩首曲子。
他看到了薛佛,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
兩首曲子唱得動人心弦,他知道範拓蕪是為了妻子而唱的,誰都看得出來兩人相愛至深,無人能夠撼動。他也看了又詩的表情,似是明白了些什麼,她應該同他一樣,領悟出自己該放下執著,追尋屬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追逐著天邊的一顆星。
所以他說︰「範拓蕪很愛他的妻子。」
「我知道。」
「你——有什麼打算?」他又問。
「你是想知道我死心了沒有?」
「死心了嗎?」
「能不嗎?你不也在海之朝露听見範拓蕪對著他那老婆高唱情歌嗎?他的心里眼里除了薛佛根本容不下任何女人,除非我是白痴。」她不想做白痴。
「你能有這種認知也是好的,不要太死心眼。」
「你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你呢?秦少爺。」
「什麼?」他故意裝作听不懂。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不再愛我,因為你愛上了薛佛。」她故意挖苦他。
「哦!我也死心啦。」
「也是因為《彩虹曲》是嗎?」唐又詩譏諷道。
「不是,早在他們結婚時我就死心了。」在秦學平心里,不論和哪個女人交往都不能把唐又詩給完全忘懷。本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可能是事情過得不夠久吧,總之,他還是忘不了他的前未婚妻——唐又詩。
「那你來海之朝露做什麼?不會是純粹來看秀吧?」想也知道不是,秦學平是個大忙人,不要說是夜總會,連ktv平日都沒空涉足,怎麼可能會到夜總會?
那是為什麼?
他說巧合是他制造的,為了誰?她嗎?
她的心里倒是有一絲沾沾自喜,如果得不到範拓蕪的心,那麼得到秦學平的也不錯,這和她原先的計劃沒啥兩樣,她本來就打算打動不了範拓蕪,再認命地嫁給秦學平,只是後來發生了秦學平退婚的事;不過,看來又將回歸原點,但她不願戳破,等他表態。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知道你對我的感覺。」他的手握著方向盤,好像握著彼此未來人生的方向。
「一樣啊!」她答得簡單。
「什麼一樣?是一樣好?還是一樣差?你的一樣太籠統了,能不能解釋清楚一點?」這回他可要在求婚之前弄清楚,不能再像上次一般,自古多情空余根。
「我的一樣就是和以前一樣。」
哼!要玩文字游戲是嗎?我可比你更有耐心。
「和以前一樣?也就是說你還是可能在踫到其他對象時,舍我就他噦?」這不是他可以再忍受的,如果得不到對方全部的關愛,他寧可退出競逐,反正痛苦也有涯的,總比再糾纏下去,一輩子受苦好。
「我以前有那麼惡劣嗎?」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皺眉。
「如果不是那樣,我又怎麼會舍得放你走呢?」他苦澀地笑。
「我說要想辦法讓範拓蕪回心轉意的時候,記得你並沒有反對,我以為你對我也是可有可無的心態,你根本沒有充滿佔有欲地對我又吼又叫。」這一點一直是她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