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年紀?」
「二十多。听他的口音不像是台灣人。」
「好,我知道了。如果他再來,你立刻通知我。」
「是。」
話才說完,分機內線的鈴聲立刻響起,秘書趕緊伸手去接。
「喂,有訪客?等等。」她捂著話筒,壓低聲音說︰「季總,是他。」
「請他進來。」
「是。」秘書交代一句,立刻放下話筒,走出去帶領訪客。
季竮收拾桌上待辦的公文,正準備起身迎接這個神秘的訪客;辦公室的門再次打開,季竮看著跟在秘書身後那高大英挺的身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是你?」
「好久不見了,季先生。」
「工藤浩,」即使只有一面之緣,季竮卻怎麼也忘不了這張臉。「你怎麼……你應該是來找禹嵐的,怎麼會……」
「非常抱歉。」工藤浩微笑的眼里帶著些許歉意。
當初,是他橫刀奪愛,從季竮身邊搶走禹嵐,即使愛本身沒有對錯,且早已事過境遷,但在面對季竮時,他仍會感到愧疚。
「她果真來找你了。」他驚訝的眼神中帶著幾許惆悵。「終究……她還是忘不了你。」
季竮听出他話里的疑問與誤會,不急著追問。
「幾個月前,我跟她在巴塞爾巧遇。她說是為了跟我道歉,還說了些你們夫妻的事,當然包括離婚……」
「根本沒有離婚這件事。」
堡藤浩欲言又止,無奈的笑著。季竮看出事情似乎不單純,先領工藤浩到沙發坐下,待秘書放下咖啡後才問︰
「夫妻間的事不是外人所能評論,但不管有什麼問題,你都不該動手打人。」季竮譴責的說。
「我沒有。」工藤浩堅決否認。「我疼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打她。」
「可她手上明明有傷……」
「那全是她自殘的結果。」工藤浩皺眉,痛心的說︰「結婚前……她就有輕微的憂郁癥;婚後半年,一次意外流產讓情況更為嚴重。為了給她最好的治療,我們移民到法國,這幾年她一直在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療。」
「什麼?!」季竮一時間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如果真有這麼嚴重,她怎麼還可以舉辦巡回公演?」
「我知道這很不可思議,但她只要彈琴,病情和情緒就會和緩許多。為了治愈她的病,我跟醫生決定冒險一試。」他露出難得的笑說︰「事實證明這方法非常有效,三個月的巡回演奏期間,她完全沒發病,日本那一場演奏更是精采,只是我沒想到演出一結束,她也跟著失蹤,最後一場演奏會只好被迫取消。」
「你是說……」那下星期要舉辦慶功宴的事,想來也是謊言。
「或許是因為日本勾起她很多回憶吧。演出一結束,她就不見蹤影。我找了幾個月,最後得知她回到台灣。看來……你終究是她最愛的人。」
「別傻了──」季竮急忙想解釋,卻被他搶先。
「我想過了。如果她愛你這麼深,或許留在台灣對她的病情會有更大的幫助,為了她好,我願意……」
「你願意,並不表示我必須接受。」季竮嚴正駁斥。「我跟她的感情早在五年前就結束了。我現在有女朋友,更不可能幫你照顧她。」
「對不起。」
「我想……她跑到巴塞爾找我,只是對過去的事感到歉疚而已,你不要太在意。與其道歉,還不如找到她,盡早帶她回法國療養。」
「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工藤浩一臉焦急的說︰「幾天前我找到她,好不容易勸說她回法國,但今天一早又發現她不見了。」
「什麼……」季竮想起出門前還接到她的電話。「手機試過了嗎?」
「關機。」
「那……」
「我來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幫忙提供一些線索,我必須盡快找到她,因為……」工藤浩皺眉,遲疑了幾秒,還是決定誠實以告。「她除了傷害自己,也會傷害別人。」
「這……」季竮突然涌現一股不好的預感,但從不靠感覺行事的他,根本無從判別出方向。「你稍等一下,我先打幾個電話問問看。」
他手抓話筒,不斷撥號。但隨著電話一通通落空,心里的不安慢慢轉成莫名的恐慌;為了驅散這感覺,他決定離開辦公室,帶著工藤浩到任何一個禹嵐可能出現的地方尋找。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忽略了一個最近的地方──家。
第九章
泱泱站在那,盯著剛畫完的一幅畫。
回到畫室不過五個小時,她已經完成了三幅畫作。就像是著了魔般,只要手一抓到筆,就會欲罷不能的停不下來,而且畫的全是季竮……
她看著畫中那個赤果的男人,臉瞬間無法控制的脹紅起來。
一開始,泱泱努力想排除這些思緒,但越想抗拒,就越被佔領;他絲絨般滑柔的舌、肌膚摩擦時發出那幾乎讓她昏厥的熾熱,還有他壓在她身上,那沉重卻甜蜜的重量,他在耳邊的低聲愛語……
整個下午,她被這些畫面搞得六神無主,除了抓著筆將所有熱情轉投注到畫布上,什麼也不能做。看著畫,泱泱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歉意──她連專心作畫都做不到,又怎能用高標準去要求季竮清心寡欲、跟她保持距離呢?
這念頭才閃過,就听見屋外有聲音。
泱泱听出那人似乎刻意放輕腳步,不想讓她發現,她以為來的是季竮,干脆將計就計,先把畫放在牆前陰干,然後打開音響,背對著門,故作忙碌的整理東西,等著他接近。
當門打開,泱泱依然不動聲色,心里卻盤算著一會兒要怎麼整他。
她一直等,當確定那人就在身後,她突然轉身,大叫一聲然後沖上去抱住「他」。
「啊!」先是一股香氣撲鼻,隨後那柔軟縴瘦的觸感當場把泱泱嚇了一大跳。「對不起,你是……」
泱泱退後兩步,雙眼驚詫的望著這陌生女人,感覺有點眼熟。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禹嵐微側著頭,像是主人般反問泱泱。
「我?這是我的工作室。你是夏禹嵐?」泱泱看著她,不太確定的說。
夏禹嵐一听見她說出自己的名字,很自然的端起高傲的姿態。「沒錯,我就是季竮的未婚妻。」
泱泱愣了一下,發現夏禹嵐雖然衣著整齊,眼神卻恍惚,且臉色慘白,神情顯露極度的疲累和不安,還用著恚憤的眼神瞪著她,泱泱心有警戒的又退了一步。
「你來找季竮嗎?他不在。」
泱泱試著與她聊天,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再慢慢往門的方向移動。但她不需這麼費事,因為夏禹嵐完全被靠在牆上等著陰干的那一排畫所吸引。她緩步走過去,盯著它們一直看。
「夏小姐,你要不要喝點什麼?我去幫你拿。」
「原來是你。」她突然轉頭,把泱泱逼回原位。「是你奪走我的一切。」
「你說什麼我听不懂。」泱泱心一揪,覺得這話好耳熟。
「世界那麼大,世上的人那麼多,你為什麼偏偏要來跟我搶季竮?」
泱泱望著她,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看到了姊姊璩瀛瀛。當她得獎時,姊姊也是用這種語氣在質問她。那一天,璩瀛瀛氣急敗壞的沖到房間興師問罪,威脅要和她交換身份,否則……
「你憑什麼得到?憑什麼!」夏禹嵐一說完,先用腳踢飛了畫,然後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幅。「他是我的,誰也別想奪走他!」
「他愛的是我,他是我的。」泱泱無法分辨現實與記憶的場景,但她清楚知道,自己絕不會再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