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嵐──」
「這兩天抽個空,過來看看有什麼地方要改的,還來得及。」她打斷他,自顧自地開心說著︰「客廳呢,我漆了你最愛的淺藍色,空間也是探開放式,這樣一來動線和視野寬敞許多,因為你最不喜歡有阻礙的感覺,對不對?」
「我不會去看。」他嚴肅的說。
「你是不是因為我沒先問過你就先動工才生氣?」她無視季竮的表情,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說︰「時間緊迫嘛。別氣了……我發誓從今以後只做你喜歡的事,只做一個听話的乖女人。」????
「你要怎麼做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干涉。」季竮快速抽回手,將身體往後靠,盡量拉開距離。「我不會再跟你有任何牽扯了。」????
「你不是說你會原諒我?」????
「我從沒怪過你,甚至……我還得感謝你對我所做的一切。」????
「對不起,為您上餐。」????
季竮才說完,服務生突然出現。他盯著不斷冒著熱氣的食物,不發一語。????
「為什麼?之前不是這樣的,你的態度為何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家里……是家里發生什麼事了嗎?」????
「跟你無關。」季竮失去耐性的用力搖頭。「我們是朋友,你有任何困難我都願意幫忙,但,我希望你不要太接近我的家人。」????
斗大的淚珠無聲的從禹嵐眼角滑落,然後她起身,走過來抱住季竮。????
他警覺的一推,禹嵐重心不穩的退了兩步,差點撞到鄰桌的客人。????
季竮無視旁人的側目,鎮定的扶住她,然後將她壓回座位。????
「我不知道你在法國發生了什麼事,但現在的你太混亂,不該倉卒做任何決定,尤其是離婚。」????
「對不起,是我說謊。」她垂下泛著淚光的眼,啜泣的說︰「為了財產,他始終不肯簽字。不過你別擔心,我不要了,我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他,錢、房子……一切……我明天就飛回法國要他簽字。」????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季竮深切的望著她,那是不帶一絲情愛,純粹關心老友的眼神。「現在我身邊有個更需要我照顧的人。」????
她淒迷的眼神突然冷了下來。????
「是你在巴塞爾時跟我說的那個女人?」????
「嗯,她是個畫家,一個很天真、率性的女孩。」季竮不自覺的笑了,眼中滿溢無形的幸福。「我從沒踫過這樣的女人,她啊,就像匹野馬,完全不受控制。我既想馴服她,又希望她保持率真自然的性格,所以……內心常常在跟自己拔河。」
「你很愛她?」
「嗯。超乎我所能想像。」
禹嵐深呼吸,試圖把充塞在胸口的窒悶沖淡,但一點效果也沒有,最後只好端起咖啡,一口氣灌進嘴里,然後用一種緩慢且縹緲的語調說︰
「以你的條件和人品,連我……都想奔回你身邊,更遑論那女人了。」季竮听著,隨手抓起桌上的牛排刀。禹嵐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你說你不恨我,那……討厭我嗎?」
「禹嵐……」季竮放下刀叉,為難的蹙眉看她。
「算了,反正我已經決定,也沒有後路了。不管你心里怎麼想,我都不會放棄。」
季竮放下刀叉,認認真真的望著她。「我無法左右你,既然我們已經將話說清楚,那……我先走了。」
他將餐巾放在桌上,連聲再見都沒說就起身離開。
禹嵐沒有追,也沒有出聲叫他,她失神似的看著手里的那把刀,轉著轉著,銀色的反光一閃一閃,好像夜空里的星星。
不知過了多久,她夢醒似的回神過來,左右張望了下,不動聲色的將刀子放進皮包,然後起身,離開。
聚在一起吃晚餐本來就是季家不成文的家規,而自從泱泱住進季家後,季竮自是理所當然的將行事歷里的應酬全數刪除。
這晚,偌大的餐桌上擺滿少爺們愛吃的家常菜,比較起來,只坐三個人的餐桌顯得冷寂許多。
「梅嬸,這道菜你加了什麼,味道不太一樣?」
趁著煦晴在與佣人交談時,季碔放下碗筷,好奇的看著季竮。「一整個晚上就看你愁眉不展,說說,到底是什麼事難倒了你這呼風喚雨的金融蒼鷹?」
「吃你的飯,少尋我開心。」季竮懶懶的舉著筷子,嚼蠟似的吃著。
「可,沒道理啊,」季碔不放棄的挑眉,繞過桌子湊近他。「美國惠普的案子你大賺了一筆,轉手股票獲利幾千萬,美術館也快落成,泱泱也乖乖待在畫室里,你到底有什麼好擔憂的?」
「你不說話嘴會癢嗎?」季竮夾了菜湊到他嘴邊。
「喔,我遺漏了一樣。你最近桃花也挺旺的喔。」季碔壓低聲音,眼神中流露出些許幸災樂禍。「真沒想到你會上狗仔雜志當封面人物。」
「什麼?」
「我知道你忙著賺錢,但好歹也抽空吸收一下最新的名人八卦新聞吧。」季碔見哥哥一臉茫然,索性起身,從客廳的書報架上拿了一本雜志坐回餐桌。「我不是警告過你離夏禹嵐遠一點?」
「什麼?」季竮看到封面時不覺全身發冷,掃視過內容之後更是令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不會吧?我跟她……連一起吃飯這麼簡單的事也能編
出故事?」
「都拍到你們牽手擁抱的照片了,這可不是‘瞎編’兩字就能解釋清楚的。」
「我……那是她突然沖過來,我根本來不及閃。」季竮翻得用力,差點把書頁都扯下來了。
但不管季竮怎麼解釋,那刻意抓曖昧角度拍攝的照片,看起來不但不像在掙月兌,反而像極了熱戀中男女的親昵互動,加上煽情的文字,要說沒什麼,實在很難讓人信服。
季竮強迫自己瀏覽內容,最後氣急敗壞的摔書大罵︰
「這根本是胡謅!我一定要告!明天請劉律師過來一趟。」
季碔嘆了口氣。雖然他相信哥哥,但家人的信任根本敵不過輿論,情勢的無法掌控實在令人憂心。
「理論家幾天記者一定會緊迫釘人守在家門口,你還是低調點好。不過……我最擔心的倒不是這個。」
「大不了我不出門了。」他認真的說。
季碔看著他,還沒開口,對面的煦晴突然說話了。「泱泱那……你該親自解釋一下吧。」
「當然,我正準備──」一轉頭,剛好看見梅嬸端著沒有動過的飯菜走進來。「梅嬸,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嗯,這是……壕小姐的中餐。」
他走過去,看了一眼餐盤上擺放整齊的食物,除了湯碗是空的,其它根本沒有動過。
「她根本沒吃嘛。」
「是啊,這幾天都是這樣。」梅嬸嘆了口氣,眉頭的皺紋似乎更深了。
「什麼意思?」
「她不只吃得少,好像連覺都沒有睡好。畫室里總是燈火通明,有時候送點心過去,她不是站在畫布前發呆,就是在喃喃自語,一個人在屋里走來走去,不然……就是坐在花園的矮牆上曬太陽。這樣下去,我怕她身體會受不了。」
梅嬸是季家幾十年的老佣人,一向話不多,但這回泱泱能讓她這麼擔心,狀況肯定超乎想像的嚴重。
「既然她只喝湯,梅嬸,那就麻煩你多準備些營養的食材熬煮,好嗎?」
「放心,今天煦晴小姐煮了補氣補身的雞湯,我已經送過去了。」
「謝謝你。」季竮感激的回頭對煦晴說完,立刻舉步往後院走去。
季竮離開餐桌後便直接進了廚房,選擇從側門的捷徑到倉庫改建的畫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