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她突來的愧疚讓季竮有點慌。「我並不介意被牽扯進去。」
「少假了。我摔壞你的寶貝畫作,你不心疼嗎?」
「心疼。但你沒受傷更重要。」
泱泱轉頭瞪著他,努力不讓盈滿眼眶的淚水落下。從十五歲離開家後,她就不準自己哭,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所有的事似乎都失去了控制?
「少假惺惺了,你那套哄女人的花招對我沒效。」
「確實……對我而言,你根本算不上女人。」
「你!」
泱泱毫無預警的揮手過來,季竮及時伸手一抓,直接將她壓在沙發上。
「為什麼你總愛動手動腳?難道老師沒教過你要與人和睦相處、相親相愛嗎?」他凝視她那布滿淚痕的臉,心疼的說︰「我到底該怎麼做,你才肯靜下來跟我好好談?」
「吻我。」
「什麼?!」季竮驚愕的往後一縮,想確定自己是否听錯了。「你是說……」
「對,吻我。」泱泱挑釁的冷笑,望進他深邃的眼眸。「不敢嗎?堂堂一個集團的總裁,能夠在商場上呼風喚雨,操縱幾千幾萬人的生死,卻不敢……」
「我季竮沒什麼不敢的。」
泱泱努力克制自己急促的呼吸,卻無法控制瀕臨失控的心跳。
「想知道多少,就看你的吻有多深入了。」
季竮面無表情的凝視她幾秒,突然別過頭去。泱泱以為他要放棄走開,誰知下一秒,他竟將整個身軀壓了下來,牢牢吻住她的唇。
不對!事情不該這樣發展,情勢不該失控到這種程度。
泱泱好慌!這只是個玩笑,只是報復他言詞無禮的玩笑手段而已。
她試著掙月兌,但她越抵抗,身上的元氣就耗損越快。呼救的聲音才送至喉頭,立刻被一股莫名的熱力擊潰,而那股熱力就像洪水爆發般,很快地由舌尖擴散到全身,攻佔她所有的思緒。
當季竮移開臉,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只剩下呼吸的力氣。
「這樣夠嗎?」
泱泱後悔了,她不該拿自己來開玩笑,但懊悔並不能阻止一切。等不到回答的季竮,捧起她的臉準備再吻,泱泱突然清醒了過來,用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他,然後拔腿朝門口狂奔。
即使仍處于暈眩狀態,但她不許自己停下腳步。她跨過斷裂的畫框和書架,途中差點被立燈絆倒,但最後仍是成功的奪門而出。
進入電梯後,她仍然無法平息急促的呼吸。無視旁人異樣的眼光,當電梯在一樓打開,她忍不住伸手觸踫那發疼的嘴唇,淚珠立刻決堤似的涌出。
而留在辦公室里的季竮也好不到哪去。
他不知花了多久的時間來整理自己。當他回過神,望著眼前的一地狼籍,這才慢慢恢復了理智。
一向冷靜的季竮到哪去了?他怎麼會那樣瘋狂的吻她?
他用手指耙了耙頭發,拍拍西裝,調整好領帶,卻怎麼也撫不平心中翻攪的情緒。
他並沒有預謀這件事,真的只是想跟她坐下來好好談談,怎知一見著她、隨便她兩句挑釁的話,就把他積存多年的擠壓了出來。
嘟嘟、嘟嘟……
在此同時,桌上響起的電話聲將他從混亂中解救出來。他起身,快步走到桌前按下鈕。
「季總,一線余盈小姐電話。」
「我接了。」他按下鍵,刻意打起精神說︰「余盈,有事嗎?」
「她去找你了嗎?」
「嗯。」他轉身,不經意間在那些斷裂的畫框殘骸中發現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她剛走。」
「她沒有……你還好吧?怎麼聲音听起來怪怪的?」
「我沒事。」他沿著桌子來回走了幾步,煩躁得只想掛斷電話。「嗯,待會兒我要開會,如果沒事,我要掛電話了。」
「她答應了嗎?」余盈搶在他掛電話前說︰「跟你簽約的事。」
「沒有。」
余盈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
「我真不懂,她的畫到底哪一點吸引你?平心而論,技巧是不錯,但大都是模仿的筆法,毫無獨創性。兩年來,她的作品風格就跟市場反應一樣冷。」
「我有我的堅持,我相信我的眼光。」
「對,就像你喜歡Iris。」余盈吃味的說︰「但璩泱泱跟Iri8不同,她性情古怪,交友復雜。她從不留下住址、電話,賣畫所得的支票都是一個像混混的男人來拿的,我勸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只把畫畫當玩樂的人身上。」
「玩樂?」季竮反芻這句話,然後搖了、搖頭。「我不這麼認為。我跟你的眼光、看法從沒一致過。Iris已經來不及證明,但璩泱泱……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
「學長。」
「Sorry。」
季竮轉身掛上話筒,然後盯著一團亂中的那個紅色物體,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彎身從玻璃碎片中撿起一支紅色手機。
他從來不信因緣這種事。什麼緣分、巧合,對他來說是既不科學又愚昧的。但當他把泱泱的手機握在手里時,不得不推翻自己堅信的真理,因為眼前的這一切,除了緣分,他想,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詞可以形容解釋了。
雖然她粗魯又頑強,像顆不定時炸彈,讓人隨時處在不安之中;她對他的社會地位、背景、財勢……所有的好條件都視而不見,甚至極力挑釁他一向穩重的性情,讓他一再逾矩失控。
然而,盡避如此,他仍是深深受她吸引。他等不及想盡快洗掉她涂在身上的保護色,好看清她真正的模樣。
季竮掀開手機蓋,生平第一次祈求老天爺,一定要讓他找到她。
叮咚、叮咚。
季竮站在一扇紅漆斑駁的鐵門前按著電鈴。
幽暗的樓梯不時散發出一股潮濕的霉味,水泥砌成的階梯和扶手上布滿灰塵,樓梯轉角處堆放著幾包垃圾,對面住戶的鞋櫃和門口地上散布著幾雙破舊的鞋和雨傘……
季竮一身ARMANI深灰色襯衫、西裝,紫灰條紋領帶,高度時尚品味的穿著,加上斯文俊逸的氣質,怎麼看都像是走錯了地方。
他再按了一次鈴,這次終于有了回音,但開的卻是他身後那扇銀色鐵門。
「你好。」季竮轉身,禮貌的點頭。「我姓季,早上跟您通過電話。」
「誰?」一頭短卷發的中年婦人先用一只小眼透過欄桿縫看他,隨即拉開門,將頭探出門來。「你是季先生?」
「是。請問您是房東嚴太太嗎?」
「是……你好你好。」本來還有些防備的她,一眼看出這西裝筆挺、衣著高尚的男人來頭不小,立刻見風轉舵,說話語氣親切了起來。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請問璩小姐在嗎?」
「啊?喔,泱泱這個時間應該在啊。」
中年婦人走了過來,猛力按了幾下門鈴,見沒回應,立刻從口袋里掏出鑰匙開門。
「這樣不太好吧?我可以等她回來。」
「來,沒關系,她已經三個月沒繳房租,我隨時可以把房子收回來。而且……」她大剌剌的推開門,往里頭走。「這屋子里根本沒什麼好偷的。」
前一秒,季竮還在質疑她的話,但下一秒,當他踏進門檻一看,先是呆愣住,隨即感到一陣心酸。
空曠、寬敞,看來應該是這二十多坪大的房子唯一的優點了。因為除了基本隔間外,屋里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客廳里只有一張蓋了塊布的單人沙發,旁邊擺了一個木箱充當桌子,牆邊有幾個畫架和不太牢靠的木頭椅子,落地窗前放了兩張合並的長桌,上面擺滿了畫筆、顏料和調色盤等畫具……對面的牆斜靠著一排新的畫布,另一邊則堆放著完成和未完成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