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啊。喝什麼?」
「你到底什麼意思?」璩泱泱從包包里掏出一個信封,遞到他面前。
季竮很清楚她的來意,卻故意不理會。他若無其事的領她走到沙發前。「來吧,有什麼話坐下來慢慢談。」
「我不是來跟你喝咖啡聊天的。」泱泱一轉頭,瞥見上次被他拿走的那幅畫已經裱了框,端正的掛在牆上。
她走到它前面,仰頭看著。
為了配合那黃澄色調,季竮選用質感極佳的原木框,讓畫看起來更柔和質樸;木質紋理烘托出色調的層次感,拉長了景深,讓整幅畫透出一股神秘氛圍。
季竮跟了過來,視線一直在她和畫之間游移。
「你為什麼沒用那張支票?」
「風太大,被吹走了。」她冷笑,無謂的說︰「我不會中計的。」
「中什麼計?」
「請你不要再到畫廊放話,尤其是……大張旗鼓的要花高價買我的畫。那不但困擾了我,更會為我帶來麻煩。」
「為什麼?這兩年來你不是一直在畫廊賣畫?」季竮微笑,小心拿捏說話的態度和語氣。「畫賣出去對你的經濟不是也有幫助?」
泱泱瞪他一眼,卻沒反駁。
「別誤會。對你造成困擾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無計可施,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見到你。」
「見我?」泱泱面露驚詫。「Iris的事我已經無可奉告了。」
「與她無關。是我想跟你談談合作的事。」季竮見她沒有回嘴抗議,立刻接著說︰「我耗資數十億籌建一座美術館,已經在去年動工。我希望你的畫能成為美術館的第一件收藏品。只要簽了約,以後你只要專心作畫,無需管後續的任何瑣事。我不但能讓你的生活得到保障,更會讓你揚名國際。」
「這是我今年所听到最好笑的笑話。」
季竮轉身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一疊文件走了回來。
「這是我擬好的合約內容,你拿回去看,有任何條件盡避開出來。」他嘴角泛起自信的微笑。
「听起來很有趣,也很誘人,但……攔她把合約隨便一扔,雙手插進牛仔褲口袋。「很遺憾,也很抱歉,我沒興趣。」
「沒興趣是什麼意思?」
「我沒時間,也沒力氣跟你玩了。」
說完,她轉身打算離開,季竮趕緊追上來,直接伸手把已拉開的門按回去。
「好,合作暫且不談。我找你的另一個目的是希望你能幫我解開謎團。」
泱泱點頭,仿佛早想好了如何應對。
「裱框之前……我找人鑒定過這幅畫了。」季竮一雙眼像雷達似的盯著她。
「怎麼樣?」泱泱拿信封的手突然握緊,因為猜不到他的意圖。
「經過鑒定,這幅畫百分之九十八是出自Iris之手,而且……完成的時間不超過一年。」
「你想說什麼?」泱泱警覺的退後一步。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弄清楚為什麼你之前說的話和事實不符。」
「所以你就用買畫當借口,設下圈套,引誘我到這里來?」她氣得把信封往他臉上丟去。「你這個大爛人!」
「對不起。」季竮沒有閃避,信封直接打到他的臉,然後落地。「你所有的指責我都接受,我不是在質疑什麼,只是想當面問清楚。」
「她死了!早就成了一堆白骨!這還不夠清楚嗎?!難道你要親眼看到墳墓才相信?!」
「你說她的墳墓……請問她葬在哪?」
「報應。」一抹冷笑在泱泱臉上蔓延開來,她瞪著畫,一股壓抑許久的恨怒涌上心頭。「這真是我的現世報。」
季竮听她這麼說,頓時如墜漩渦中,完全失去了分析能力。
「你到底在說什麼?你跟Iris究竟有什麼關系?」
「我跟她是仇人。是那種勢不兩立、只有生死才能分出勝負的仇人。」
「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為。」他的理智回來了,腦子又開始了精確的分析。「如果你們真有仇,你應該會竭盡所能的破壞、甚至銷毀她的畫,但你不但舍不得賣,還保存完好,這一點……你怎麼解釋?」
「你想知道為什麼?」
她突然伸手扳住畫框,先左右搖了兩下,隨即用力往下扯!季竮見狀,立刻上前阻止。
「你干什麼!」
「我告訴你為什麼。」她扭動肩膀甩開他,然後使勁一拉,大聲喊︰「因為我要在你面前毀了它!我要親眼看你听到她死訊時失望絕望的表情!」
踫!
吊掛的魚線承受不住巨大的拉力,斷掉的剎那,一股超乎想像的重量往下壓來,泱泱這才驚覺事態嚴重,但已經來不及閃躲。
就在畫掉落的前一秒,突然有股力量拉扯住她的身體,將她包裹在溫暖的懷里,兩人隨即一起跌在地上。
「你……」泱泱發現季竮用身體護著她,以致被掉落的畫砸個正著。但一時間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想掙月兌。「快放開我!」
「不要動。你沒有受傷吧?哎喲!」季竮忍痛哎叫了一聲,但手絲毫沒有松開的跡象。「這樣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萬一受傷……啊!我的背。」
「不要你多事,我是傷是死,都不會要你負責,放開我!放手!」
泱泱嘴上逞強,但身體因恐懼而顫抖卻騙不了人。季竮突然驚覺她所有的攻擊與防備其實都只是偽裝;在那看似堅強的外表下,內心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
季竮剎那間被這股沒來由的心疼震懾,不但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緊。
「你干什麼?!」泱決沒想到男人的力量如此之大,她扭動著,待發現身體一點也使不上力時,再也壓抑不住恐懼。「你再不讓開,我就叫了!」
季竮不顧她的威脅,將臉貼近,嗅聞著她熾熱肌膚因恐懼而散發出來的香氣,那帶著微涼薄荷的香氣。他閉上眼,陷入短暫的恍惚中。
「叫吧。」他將唇貼上她的頸,輕輕吻著。「我正好測試一下這間辦公室的隔音設備做得好不好。」
「你……太卑鄙了。」她把臉撇向一邊,閃避季竮呼出的熱氣,以免自己的心被融化。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季竮凝視她蒼白的小臉,突然有股沖動想將她捧進手心親吻。「你不能在制造了謎團、把我搞得一團亂後一走了之。」
泱泱瞪著他,很想否認自己內心的混亂與他相比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她僅只是用力抿著唇,阻止任何一個字沖出口。
「怎麼突然安靜了?」見她眼眶泛紅,季竮慌了手腳。「是不是剛剛跌倒的時候撞到哪了?我看看。」
季竮起身想為她檢查是否哪里受了傷,泱泱趁隙推了他一把,然後迅速從地上爬起。完全沒防備的季竮一個重心不穩,直接跌在那張掉落地上的畫上。
泱泱走了兩步,突然被那巨大的撞擊聲嚇了一跳,回過頭,不知所措的呆站在原地瞅著他。
「算了,你走吧,我不想再強迫你了。」他看了一眼被劃傷的手掌,吃力的想撐起身體。「我寧可慢慢花時間說服你,也不要被你當成壞人。」
泱泱牽動嘴角,似笑非笑的走過去扶他。當她的手觸踫到他時,季竮感覺自己身上仿佛灌進了一股暖流,讓他有種暈陶陶的感覺。
「對不起。」
「與其道歉……」趁她扶住自己坐上沙發時,季竮突然拉住她的手,將她往旁邊帶,泱泱毫無防備的跌坐在他身旁。「還不如告訴我真相。」
「我能說的都說了。」她看著滿地殘骸,眼神有些縹緲。「這是我跟她之間的恩怨,而且都已經了斷了,我不該把你卷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