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知道啦!在妳心里就只有家偉是最好的。」
「當然。」霞茵跟著笑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麼喜歡和家偉在一起,也許是因為兩人很有話聊吧!而家偉也和一般的男孩子不一樣,他很有想法,而且風趣,也許他不是那麼浪漫,可是偶爾他還是會為了自己去做些他不想做的事,比如情人節那天他居然送了花給自己,這是霞茵怎麼都無法想象的,因為家偉一直是個很實際的人,他總說買花是種浪費,而她平常听了他的論調也是跟著點頭應是,但當他真的把花送到她眼前時,霞茵覺得自己還是興奮得難以言喻。
「這樣……不是很浪費嗎?」她小心的問。
「沒辦法啊,街上人人都有花,妳如果沒有的話,我總覺得怪怪的。」家偉是這麼說的。
「為什麼送我白玫瑰?」
「因為紅玫瑰太俗氣,粉色玫瑰太做作,黃玫瑰太沒特色,而我覺得白色最適合妳,不過事實上是我隨手亂挑的,我沒有故意挑什麼顏色。」
「那你還掰了一堆。」
「想讓妳高興啊!也許我講得好一點妳會覺得妳是與眾不同的。」
「平凡一點也沒什麼不好。」她笑著回應。
正在等當兵的家偉目前的工作只是打工性質,薪水也不算多,花錢買束花實在是很奢侈,尤其情人節當天的花可不便宜,但是他卻還是願意為了自己花那筆沒有必要的花費,這已經讓她夠感動的了。
而今天是他領薪水的日子,家偉說好了今晚要帶她去逛夜市,所以還不到下班時間,霞茵就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霞茵連忙要自己定下心來可別開心過度,就算戀情順利,但是工作還是得顧,上班時間還是專心點好。
「你好,我姓何,很高興為您服務……」
「霞茵,我哥出車禍了!」打電話來的是小家偉一歲的妹妹黃家華。
「妳說什麼?」
「他早上被車撞了,現在人在加護病房里急救,醫生說他可能不行了。」家華的聲音在顫抖。
「不可能……妳是說家偉?」
「霞茵,我只有一個哥哥啊!」顯然霞茵根本不接受這個事實。「除了家偉之外還有誰?!」
「我馬上過去。」霞茵站了起來,可是腳一軟卻整個人又跌坐在地上。
同事們紛紛回過頭來看她,只見她臉上的血色盡失,慌張得怎麼都站不穩,其中一位同事過來扶她,只覺得她身子是軟的,驚呼道︰「霞茵,妳怎麼了?」
「家偉出車禍了,我要馬上到醫院去。」
「妳這樣怎麼去?!」
「我一定得去……我一定得去,他們說家偉已經不行了……」
霞茵在同事的攙扶之下抵達醫院,但家偉在她來之前就已經走了。
黃家的家屬全哭成了一團,霞茵進去見他最後一面,他看來很安詳,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但是白色被單底下的軀體卻是支離破碎的。
霞茵全身發抖,她怎麼能夠相信家偉就這麼一句話也沒說的便離她而去,他說好了等他退伍以後,他們好好的努力,以後他們還有一大堆的計劃要一起進行,現在什麼都沒了!
而當他被車撞飛了之後他就沒再開口說過話,連一句遺言也沒有留下,什麼都沒有交代。
霞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她昏倒了好幾次,每一次她醒來都希望這只是一場夢而已,但是身旁的人都在哭,那聲音都提醒著她這一切是真的發生了,那她怎麼也想不到的意外竟然發生在家偉身上。
家華告訴她家偉是在要去上班時騎機車被轎車追撞,而開車的是個剛拿到駕照才三天的女孩子,在意外發生後那女孩就被帶進警局里了,但霞茵沒辦法去听之後發生的事,因為不管那女孩後來怎麼了,家偉一樣都不會活過來,而霞茵所有的憤怒和傷心都不會獲得解月兌。
她吃不下睡不著,她好恨……卻不知道該恨誰,意外事故的發生有很多種說法,沒有人可以確定是那女孩違規,也沒有人可以證明家偉的無辜,一切就像羅生門一樣,闖了禍的活人總比不會說話的死人有著一份替自己開罪的機會,之後的紛擾只讓人更痛心。
但她呢?霞茵只覺得自己連呼吸都發生了困難,整整有一個月的時間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因為請了太多假,公司暗示要開除她,所以她只好把工作給辭了,她不敢回到老家,也怕家人擔心自己,她每天都躲在租來的房子里,一看到陽光露臉就想流淚。
但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她畢了業之後就一個人在台北工作,食衣住行都得靠自己,才剛踏入社會不過幾個月,光是一個月沒有工作影響都很大,哪里來的錢能支持她的生活,霞茵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木頭人,沒有期望,因為她沒有別的選擇。
霞茵斷了和過去所有的聯絡,手機里被灌進了太多慰問的留言,她一通也不想听,太多的同情超出了她所能負荷的程度,每次和友人接觸除了哭泣之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能做的就是不要和家偉有關的事物接觸,重新開啟自己的生活,只是這真的太難……太難……
樊吾幕是第一個找上門來的,他送來花朵,只署名是他,卡片上沒有任何多余的字句,就像他之前常做的那樣,讓人猜不透他想做什麼,而霞茵也沒有心思去猜。
但是她沒把花扔掉,只因為那是白玫瑰,和家偉在情人節當天送給她的花是一樣的,她抱著花一路走回家,每走一百步她就從花束里拿出一朵丟在地上,霞茵不知道自己的動作代表什麼意義,她只希望到家之前整束花就會隨著她的步伐而消失。
就在她快抵達住處附近的便利商店時,手里的花也一朵也不剩了。
她松了口氣,但是整顆心還是沉的,打從家偉去世之後她一直覺得她的心掉到比原本還低的位置去,她得不停的深呼吸,試著用呼吸把她的心帶回原處,但她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平復,霞茵怕自己一輩子就要被這種沉到谷底的情緒給壓得喘不過氣來,但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把花束的包裝紙扔在便利商店前的垃圾桶里,進去買了一包薄荷口味的口香糖。霞茵始終盲目的相信她只是呼吸不順,電視上的廣告不都是吃了超涼的口香糖之後呼吸就會順暢的嗎?
真傻……其實她才不相信這種事,而她一直都覺得自己買這種口香糖的行徑很蠢,簡直蠢到讓她很想哭。
吸吸鼻子,霞茵提醒自己還站在大街上,要哭得忍回家里哭,在這兒給誰看呢!
踏出了便利商店,她幾乎要忽略掉那個站在店外頭的男子,直到樊吾幕喚住了她。
她回過身,看著他好久,像是認不出他是誰,幸福從她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落寞,她像是被人遺棄了,臉上滿滿的是憤怒和悲哀交織而成的假面,她的眉頭皺著,但表情看來卻是不具威脅性的虛弱。
「妳的花掉了。」
霞茵將視線往下落至他手上,只見他手里拿著被她沿路丟棄的白玫瑰,一朵朵全被他撿了起來,少掉了包裝紙,他拿著白玫瑰看著自己,就像是在指控她什麼似的。
她再也壓抑不了傷心,無力的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她是想把所有回憶都丟棄的,為什麼這人還要把過去帶到她面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