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旁邊的同事朱小姐忍不住湊過來問︰「伶珍,你認識董事長啊?」
朱小姐是個年過三十還未婚的獨身主義者,不過她並不是新時代的獨立女性,而是「傳統」的──也就是連一個戀愛也沒談過的那種。雖然自身清清白白,卻是八卦的熱愛者,伶珍只覺得自己身陷險境。
「我……我怎麼會……」慘!她說得結結巴巴的,她一向最不擅長說謊。「我跟他不熟啊!」
不熟!對,這形容詞可以用,因為她的確是認得麥其慎,和他一起吃過好幾次冰,甚至看過一次電影、吃過一次飯──但還是不熟!
「可是董事長認得你耶!」
「大概是……他記性好吧……」伶珍下意識的尋找逃生出口,要是等會兒遭同事圍攻才有路可逃。
「是嗎?」朱小姐一臉的不相信,甚至還有一點點「事情鐵定不單純」的光芒在她眼里閃耀。
很快的輪到伶珍了,鐵板燒師傅熟練的拿起盤子一倒,快逮炒動肉片。「兩盤都耍加辣嗎?」
「不用。」說完伶珍這才想起來麥其慎吃辣,心一橫……管他的!辣不辣是他家的事。
「伶珍,我覺得好像不只是這樣而已耶……」朱小姐還是咬著她不放。
再也沉不住氣了,伶珍就是不夾這種懷疑的態度,尤其她正處于心虛的狀態,她防衛性十足的爆出話來。
「要不然呢?我只是個小職員,他是大老板,你難道分不清這中間的差別嗎?我跟他能有什麼?!」
朱小姐被她的語氣給嚇了一跳,不過隨後麥其慎的出現馬上化解火爆的氣氛,也毀了伶珍的謊言。
「你不記得我吃辣嗎?怎麼忘了幫我加?」
麥其慎當然也听見了伶珍的話,不過他自有因應之道,轉頭向師傅交代了聲,看著師傅丟進辣椒拌炒,接著盛盤。
「麥其慎……」伶珍小聲的威脅。
她知道現在所有的同事都盯著他們兩個看,若不是這樣,她早就把手上的盤子往麥其慎臉上砸去。
「我餓壞了!我們坐著說好嗎?」麥其慎一手端盤子一手拉著她的手肘,看似不經意,實則很用力,硬是把她拖向自己選定的位子。
她可以在眾人面前露出想殺了麥其慎的企圖嗎?不行啊!他是大老板,要是她真想殺了這家伙,恐怕有一堆人會舍身護主,而此刻同事們個個都伸長了耳朵,甚至刻意壓低談話聲,就是想听他們倆的對話,在這種情況下她連想罵人都不行,可是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傾身向前,她只差沒用手扯住麥其慎的領子,小心的壓低聲音說︰「你這個不守信用的王八蛋。」
炳哈哈!看著她的表情,麥其慎真想大笑出聲,但此刻當著所有員工的面,實在不適合那樣。
他學著伶珍的動作也傾身向前,像是想听清楚她說的話,可是兩人靠在一起說話,像極了情人間的低語,看在其他人眼里別有一番不同解讀。
「守什麼信用?」他佯裝不解。
「你公報私仇!」
「我們有什麼私仇存在嗎?」
「以前也許沒有,但是我很肯定現在我們梁子結大了!」
「笑一個嘛!你的表情僵了喔,現在可是有很多雙眼楮正盯著你!」
伶珍不情願的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刻意眯起的眼里有著殺氣。「我說過在公司里我們要裝作不認識對方的,現在你是故意想整我嗎?」
「我們現在不在公司里啊!」麥其慎拿了叉子直接就叉起她盤子里的東西吃,這動作更是曖昧到了極點。
伶珍瞪著他,厲聲問道︰「你干嘛?」
「真小氣,借吃一口也不行,那我還你。」說著,他還真的從自己的盤子分一些東西給她。
「你故意的是不是?」望著他的動作,她的眼里寫滿了不可思議,麥其慎竟敢當著眾人的面整她!
「我是好意,不是故意。」
他竟然還有臉這麼說。「黃鼠狼給雞拜年!誰知道你安什麼心眼?」
「我可從來沒把你當雞看!」
被了!她受夠了!「麥子!你給我正經點!」伶珍一時忘了壓低自己的音量。
「冷靜點。」看來全部的人都听見她喊他的綽號了。「我就坐在你面前,你小聲點說我還是听得見。」
完蛋了!伶珍只覺得自己大難臨頭。
「噢……我的天啊!我究竟是招誰惹誰……」
車上悠揚的音樂聲仍抵擋不了她爆發火氣的怒吼。
「你到底想怎樣?你說啊!我哪里惹到你了!你這樣我以後怎麼去上班?剛剛所有人的表情都認定我跟你有一腿!你明明就听見了我跟朱小姐的對話,還故意出來拆我的台!而且所有的同事都在,你竟然……竟然……」
麥其慎覺得自己好像回到小時候,在跟一個小女孩玩鬧,雖然他不是扯著伶珍的辮子調戲她,不過晚上的聚餐吃得他好樂,這陣子的郁悶跟著一掃而空。
「車上就只有我們兩個,你還要繼續吼下去嗎?」
「我警告你,你最好別再惹我,要不然……我……」
「你怎樣?」
伶珍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麼真正具有威脅性的話來,因為對手是她的老板,她根本跟遇上了無賴沒兩樣。
像只斗敗的母雞,她的氣焰頓時消了,整個人癱坐在位子上,別開臉連看都不願多看他一眼,她認栽了。
「怎麼不說話了?」
嘆了口氣,她從來沒這麼大聲和人說過話,在車上吼了幾分鐘她就覺得喉嚨發疼。「我喉嚨痛。」
真不曉得雪芬是怎麼練的,居然可以三不五時大聲嚷嚷,跟阿志他們打打鬧鬧,除了聲音本來就比較沙啞以外,雪芬從來沒喊過喉嚨痛,難不成聲音本來就啞的人天生習慣那樣的說話方式?
唉,雪芬能做的事情,她一項也不能……就像雪芬常和阿志他們斗嘴,可是從來也沒真正動過氣,自己面對麥其慎卻火大到想殺人泄憤。
「要不要喝水?」
伶珍瞪了一眼他遞來的礦泉水,悶悶的接過,心想或許是她吃了幾口麥其慎那盤加辣的炒牛肉,嗆著了喉嚨才這樣。無奈的伸手要將瓶蓋扭開,卻怎麼都扭不開。
「連礦泉水都跟我作對……」老天!她怎麼這麼倒楣。伶珍不信邪的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瓶蓋卻仍是一動也不動。
車子往路邊一停,麥其慎真的看不下去了,只怕她用力過度連青筋都暴掉,他接過她手中的瓶子,輕松扭開再交還給她,跟著自己也拿了一罐礦泉水,「你的力氣未免也太小了吧?」
「明明是這瓶蓋太緊了,我平常喝飲料根本不會這樣!」雖然她大部分都喝紙盒裝的,但又不是沒喝過保特瓶裝的飲料!
「對啊!你可以請雪芬幫你開。」以雪芬那股蠻勁,這種事鐵定難不倒她。
「這種小事我可以自己處理,只不過要花比較久的時間,總之還是打得開。」她才不想被看扁。
「那好,我剛才幫你開,這瓶換你幫我開。」麥其慎把手上那瓶還沒打開的礦泉水遞給她。
伶珍看見了他的笑容,他明知道她打不開,何必這樣!
「才不要,你要喝就自己開。」
「沒辦法……」麥其慎把手上的礦泉水放回後座,卻伸手拿過她才喝了幾口的那瓶往嘴里灌去。
「喂!那是我的!」她馬上開口抗議。
「這本來是我的。」如果他沒記錯,購買者應該是他才對。
「但是我剛才已經喝過了!」他到底懂不懂什麼是衛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