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老太太此時正赤著腳在試用剛鋪好的鵝卵石步道,看過醫生後證明她是太久沒運動,加上風濕癥,以致她有時疼得無法走路,而紀老太太又不願讓兒子發現她的不適,所以一直忍痛,直到她和紀老太太開始接觸以後,才發現一個獨居的老婦人有多寂寞和倔強。
「我不想離開這房子,這里有著我跟我老伴的夢。」紀老太太這麼說著。
品儷不禁發起呆來。
那她的夢在哪里?就是跟那個連張面孔都見不到的男子嗎?
十年了,打從十六歲第一次夢見他,她就確定了這輩子他和自己的互屬,每一回的夢境都是那樣的美好,除了之前那一次小小的不眠對抗以外,這陣子在夢見到他時氣氛總是很不錯,兩個人也開始討論起內心的感覺,他應該是曉得她的心才對。
但……除此之外,還是見不到面。
她多想在下一次的夢中親口提出兩人見面的邀約,多不願每一次醒來總是一個人面對滿室的孤寂,尤其在夢里曾有如此窩心的人陪伴後,夢與現實之間太大的差距總讓她覺得難以忍受。
可是每每話到嘴邊就隨即忍了下來。
蕭品儷,你真是沒種!明明那麼的想見他,可是如果真要讓一切成為事實,她自己又卻步不已,也許應該要如他所說,讓一切自然發展,也許有天兩人在街上相遇時,她會赫然發現身旁經過的他就是她的夢中情人。
「社長大人,你有在听嗎?」
「啊……」話筒里的聲音拉回了品儷的心神。「有啊!有啊!」
「那你打算怎麼解決?」
「副社長,你應該比我明白怎麼解決嘛!」品儷忙不迭的打太極。
其實她只是隱隱約的听到了副社長楊正宜說了些采訪不順的事。
「我們在上個月出刊時就已經打出了即將采訪紀爾開的預告,這下子很明顯的他們要食言而肥了,眼看這個月出刊就要開天窗了,你好歹也想想辦法啊!」
「正宜,呃……」誰不曉得她只是個掛名的社長!充其量只有寫寫專欄的本事,真要去解決那一類的采訪糾紛,她根本想不出辦法來。「我想古代有劉備三顧茅廬,我們不妨再去采訪一次,降低我們的姿態,誠懇的請他給我們一次采訪的機會,我想他應該不是那樣鐵石心腸的人吧?」
「只怕他就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楊正宜在電話那頭沒好氣的說︰「我真搞不懂當初他不願意接受我們采訪為何又要答應我們的邀約?讓大家空歡喜一場,這下子他要爽約了,我們也不可能直接在雜志上寫他放我們鴿子,我們可是正派經營的優質女性雜志,要是我們真的寫出一篇抱怨多金公子放鴿子的文章出來,只怕笑掉讀者的大牙,外加落人一個輸不起的口實,可是我們的預告早在這一期的雜志里就已經刊出,這樣下去我們會失信于我們死忠的讀者們,也等于是砸了我們長久以來誠信報導的招牌……」
正宜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品儷這才正視起這個嚴重性。
「不如就像我所說的,再去拜訪拜訪紀先生,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
「我看那男人分明得下點猛藥才行。」正宜是個標準的女性主義擁護者,老早把紀爾開出爾反爾的行徑解讀為藐視女性那方面去了。「他根本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女性雜志。」
「我想不見得是那樣,也許紀先生真是前陣子公務比較繁忙了些,身為大企業領導者,若還是有那種八股思想的話,是無法在新潮流里立足的。」
「不得不承認你這番說辭還真有些說服力,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他想得那麼壞,只是我們一定得在十天之內完成這篇專訪,難免讓人心急了些。」正宜也絕非那種不分清紅皂白就定人罪名的人,從采訪記者起家的她一切都是得請求事實證據。「暫時先不把他聯想成沙豬同族,就照你說的,我下午跟采訪小組的同仁再親自去一趟好了。」
「辛苦你了。」品儷不得不佩服正宜那股不認輸的個性,打從正宜升上副社長以後就不曾再親自出外采訪過,這一回踫上了那個難搞的黃金單身漢,連正宜都打算親自出馬了。
「沒辦法,其實我也想看看那個紀爾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就當是好奇心使然吧。」正宜自我解嘲的說。
「那我等你跟我討論你見到他以後的觀感!」
「哈!沒問題,听說他可是個標準的帥哥型人物。」
一提到帥哥兩人不禁升起了點興致。
「那你就可以采訪得稍稍不委屈點。」
「希望如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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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周秘書這下真的覺得死期將至了,好不容易上回才逃過了一劫,這回雜志社派了三個人一同前來,其中一名看起來精明剽悍,想隨便唬弄過去似乎不是那麼容易,這下子她得跟紀爾開坦明一切了。
「什麼事?」
「上回跟您提起的雜志社來拜訪您,現在正等在門外。」
「哦,是那個室內設計雜志社?」
「呃……是與築屋同系的雜志社。」只能這麼說了。
「請他們進來吧,我只有半小時的時間。」
「好的、好的!」周秘書趕緊逃離現場,讓雜志社的人進去進行采訪。
采訪人員一組三人,三位都是女性,其中一名是專業的女性攝影師,大家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穿著標準的褲裝,十足的都會上班女郎模樣。
「紀先生,你好,我們是蕾蒂雜志社的采訪人員,我是副社長楊正宜,這位是我們的攝影師高欣喬,另一位是我們的采訪部組長向茴蘭。」帶頭的楊正宜一派大方的遞出自己的名片。
「蕾蒂?」紀爾開疑惑的看著手上的名片。不是說好了是築屋雜志嗎?為什麼這名字听起來卻像是……
「沒錯,我帶了我們的雜志,我想你百忙之中一定沒有時間看我們的雜志‘LadyFirst’,讓我來為你介紹一下,我們從五年前開始在台灣發行女性雜志,內容以知性理性為主,我們提倡女性主義,卻不盲從偏激,所以今年也被選為國內十大雜志之一,而今年也是我們第四度蟬聯最佳女性主義雜志及最受歡迎女性雜志——」
「抱歉,楊小姐,請容我打斷一下。」紀爾開眉頭緊鎖。「廣全旗下是有家建築公司,我們也有子公司專門負責室內設計,我以為應該是由築屋雜志來采訪我。」
換言之,他想不透他有什麼跟女性雜志扯得上邊的理由。
「為什麼?」
「因為我似乎不是一個女性主義雜志專訪的好對象。」
「我們認為你是全台灣最適合被采訪的十個對象之一,我們從上個月起便推出了台灣十大黃金單身漢專輯,你正是十位人選之一。」
「我很抱歉我不能接受這樣的采訪。」
紀爾開此話一出馬上讓在場的三位女子傻眼。
「可以告訴我們原因嗎?」
「我不想接受個人訪問,這就是原因。」
三位女子互相對看了一眼,最後由正宜代表發言。
「紀先生,也許你有些不了解,我們並不是那種專門扒糞的三流雜志社,我們只是想讓現代女性了解像你們這種在各方佔有優勢的男子對人生及事物的一些看法,我們並不是把你們當做是電影明星一般的專挖八卦報導,也許你很久沒有注意過女性雜志的發展,我們雜志的經營方針並不以盲目崇拜多金男子為目的,雖然我們仍有些女性的浪漫本質,但一切終歸是在了解成熟男子的思想及觀點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