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華坊在此地是以服務態度親切而馳名的,身為一店之主當然要以身作則,她打起精神振作情緒,拿起掃帚里里外外的掃了一遍。
掃完之後便坐在舒適的小咖啡廳里,喝著咖啡等大家來上班。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她心想大概是員工打電話來請假的吧!
「書華坊,您好。」她有禮的問候。
「你已經忘了我嗎?」
這是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聲音,她怎麼可能忘得了?壓抑心中翻涌的情緒,她發覺自己有成千上萬的疑慮需要他來澄清。不,她不需要,沒什麼好說的,一切在她離開時就很明白了。
她想告訴他孩子沒了,但她說不出口,因為這一點意義也沒有,早在她躺在醫院里昏迷不醒之際他就該知道了,畢竟那個新聞被無孔不入的記者炒翻了天,他不可能不知道的。一切都過了這麼久,他還打電話來干嘛?
「我猜猜看。」她裝出輕佻的聲音。「王保元……不是?好吧!那你是夏俊台……對了吧!嗯?不是啊!許永哲……真難猜,你到底是誰?」
電話彼端的程士飛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模一樣的聲音,為什麼態度和語氣會和他的小柔相差這麼多?她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哼!我知道了,唐以達,你再裝,真無聊,有屁快放啦!」
程士飛由喉頭擠出聲音,「我不喜歡這樣的你。」
「那是誰星期三那天一直對我說就是喜歡我這種個性的?你變得太快了吧!」
「我以為你……」
「以為什麼啦?」她想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麼。
「 」一聲電話掛斷了。
張盈柔隨手放下話筒,心中百感交集,胡亂的點上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企圖以此來減緩心中激烈的翻攪。
他打電話來做什麼?憑什麼要她記得他!
他以為她怎麼了?她何必那麼在乎他的「以為」!
他掛了電話,這才能斷得干干淨淨。
自從上次看到他至今已有一個星期了,之後他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又突然冒了出來,他還想干嘛!
他忘了那些美艷的女友了嗎?又來找她干什麼?她已經什麼都沒了!原以為程士飛對她已不再具有任何意義,但為什麼現在她會如此慌亂?
外頭有人敲擊著店門,發出好大的聲音。
「砰砰砰!」
大概是小畢吧,都快十點了,大家也該來上班了。
門一開,程士飛陰沉鐵青的臉立刻映入了她的眼簾,不分由說的把她推進店內。
他強硬的吻上她的唇,雙手緊緊的環住她依然凹凸有致的身子。
他終于模到她了,她沒死,她沒死。她正好端端的在他的懷抱里,他下定決心這輩子再也不放開她了。天曉得當她遭遇不幸的消息傳到他耳中時,他幾乎要隨她而去,還好,還好她沒死,否則他這輩子是不會原諒自己的。
突如其來的吻使張盈柔震驚萬分,她沉溺于他猛烈的索吻之中,但如同它的開始,這個吻也在一瞬間結束。
「你身上為什麼有煙味?」
張盈柔毫不在乎的舉起手中還剩一小段的煙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後狠狠的吸了一口,往他臉上噴。
程士飛愣了一、兩秒,但馬上搶下她手中的煙,不顧灼熱的高溫,用手將它捻熄。
張盈柔對他露齒一笑,看到他失去控制,她仿佛又恢復了鎮定,現在需要冷靜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她不驚訝他的行為,反正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便是如此,他痛不痛也不關她的事。
「你進來除了吻我和弄熄我的煙之外,還有什麼事嗎?」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在看過征信社火速送達的資料後,程士飛才驚覺自己在這三年多中錯失了什麼。沒想到小柔竟會在最後一刻復活,但也因此失去了記憶,正當她在醫院里獨自與死神搏斗時,自己卻以為失去了她而自暴自棄地流連在酒家舞廳里。
據說是小柔的母親不準院方走漏她復元的消息,故意造成她已死亡的假象,讓她在另一個新天地里重新活過。重獲新生的她也改頭換面,以繼父的姓改名為張盈柔,開了一家頗受好評的書坊,在這附近她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交游廣闊,至今未婚,也無固定的男友。
程士飛復雜的眼神使張盈柔有點招架不住,她決定先發制人。
「我叫張盈柔,是書華坊的老板娘,請問先生貴姓大名?」
「程士飛。」
「有什麼事嗎?」
她滿不在乎的走回咖啡廳中,由煙盒里掏出另一根煙,但還來不及點上就被程士飛搶走了。
「喂——」她正想抗議。
「不許抽。」
張盈柔好笑的睨他一眼,「你說不抽我就不抽啊?好吧,為了表示我的禮貌,不抽了。有何貴干?」
她懶洋洋的靠在舒服的椅背上,眼楮則饒富興味的盯著他。
他還是那麼吸引人,舉手投足間依舊充滿了王者的風範,也絲毫不畏懼的迎向張盈柔故意裝出的挑逗目光。不過她可不是每件事都能順著他的意,現在的她可是一點都不怕他。
「你過得好嗎?」
他問的話也真怪,沒听錯吧?他竟然如此問她。
「還沒不好過。」她干脆的回答。「你是個有錢人吧?我似乎在哪家報紙上看過你。」
「是嗎?」他還以為她記起來了。
「我知道了,你女朋友是凌霜霜嘛!新崛起的模特兒,還有陳穎,她也是你的女友,老實說你眼光不怎麼樣嘛!」她口無遮攔的又說︰「你們有錢人就是這樣,只會靠花邊新聞上報罷了。」
程士飛被她說得有點不悅,難道她不知道近來一宗財經風暴是他出面解決的嗎?沒有他伸出援手,國內將會出現前所未有的金融危機,這項危機就是靠他化解的,各大報章雜志的記者近來都搶著做他的專訪,難道她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失去記憶。」
「別又來了,你想自稱是我以前的好友?這把戲已經有N個人使用過了,而你更是最不像的一個,我們家哪可能結識你這種有錢人?」
「你曾在我的公司里工作。」
「這就更妙了,我想請問一下,我能擔任什麼職務?」
「你曾是我的……助理。」他有點猶豫的說。
「哈!怎麼可能?我不過才高中畢業,難不成我和你搞辦公室戀情啊?」
「恐怕是。」
張盈柔裝出十分驚訝的樣子。
「是我倒追你,還是你霸王硬上弓?真好笑。」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們曾住在一起將近五個月。」
「哈……」張盈柔不能壓抑的低笑,「證據,我需要證據。」
「你曾在那段期間割腕自殺。」他的神色無法令人猜出他在想什麼,他的聲音則是落寞的。
「因為你霸王硬上弓,所以我只好以死明志?」
「不,我們是兩情相悅。」他堅決的表示。
「兩情相悅是你說的,你又怎麼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她憤怒的反駁,雙眼燃起了火焰。「誰知道這一切是真是假?或許是你看中了我的美貌,決定冒充我過去的男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想重新認識你。」
「那還不容易,我們已經認識了。」她撇開臉,不想看他那張令人又愛又恨的臉。
「我之前以為你死了,你知道我那時的心情嗎?我幾乎要跟著你離開人世……」
「哼!所以你選擇死在別的女人的懷抱中?這令我想起了一個笑話。有一個人對他朋友說︰‘我被女朋友拋棄了,我覺得女人是穿腸毒藥,我決定自殺。’過不久他的朋友卻看見他摟著一個新的女朋友,于是上前問他︰‘你不是要自殺嗎?’他卻回答︰‘是啊!我選擇喝毒藥自殺。’」她輕蔑的述說這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