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殷家少爺,因她這個婢女而搬移住所,已經夠奇怪了,在得不到她當細作的允諾後,還不殺她,就只是將她限制在「形影樓」內,任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她就一直這麼被限制著,殷願到底意欲為何呢?
江淘兒忽然停在門前,躊躇起來,思忖著到底要不要幫他暖床?
「可是我不暖床,三女婢就要取代我……不!」心一緊,推開門扉,踏進了門檻。
「哇,好舒服的房間!不傀是『殷家莊』,不論主屋或客房,通通都布置得華貴美麗,讓人驚奇呢!」「暖閣」內的廳室也是燭火通明,江淘兒欣賞著各式漆器、高掛壁上的畫,更確定了每一只擺設、每一幅畫,都是出于名家之手,價值不菲呀!
一幅繪制八寶流雲圖像的屏風隔距出前廳與內室。
江淘兒慢慢地繞過屏風,瞧見了殷願的床鋪。
及地的青色簾幕分別被綁在左右的床柱上,所以床上擺著的軟呼呼枕頭與色澤溫暖的被子都映入她的眼簾,江淘兒瞪看半晌,卻愈看愈覺得奇怪。
「睡這里?會冷?我光用看的就全身暖起來了,殷願竟然還會覺得冷,身子實在太虛弱了吧?」江淘兒走到床邊,坐下,月兌鞋,回首看了看床鋪,又拍了拍被子,很舒服耶!
「發誓,不許敷衍我。我要你的應允,我要你發誓不會再以身體做為禮物。」
殷願的警告忽地爬上心頭。
江淘兒頓了下,心口有些異樣,但心一橫,還是爬上床,躺好,蓋上被子。「暖床而已,又不是獻身。況且我不來,杜鵑一樣會取代我啊……」只要想到殷願的床被別的女子佔據,她就是覺得不舒坦。「我只是服從命令罷了,當丫鬟的本來就無自我……別多想了,也輪不到我多想。」
閉上眼,過了一會兒,又睜開眼,縮了縮肩膀,喃道︰「最近夜里是涼了點……也只是幫他暖床而已,反正我待在『殷家莊』無所事事也無聊透頂,就為他暖一下床好了……」一邊找理由,目光一邊環顧四周,突然發現床頂上繡有一幅鴛鴦戲水圖。真是富戶呀,連客房都弄得這般雅致、舒服!
「呵∼∼」她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三更天了……」窗外一片暗黑、靜謐,燭火已快熄滅。「殷願怎麼還不回來睡覺啊?很晚了,我還要繼續暖床嗎?可是我一走,被子就涼了,那暖了半天的床豈不是成了白費工夫?不行,還是得等他回來,再換他睡。」
等等等。
「呵∼∼」江淘兒再打呵欠。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到眼皮好重,等得好痛苦……
躺在這麼舒服的床鋪上,她好想睡喔……江淘兒又打了個大呵欠,而後……睡著了。
咿呀∼∼
門扉被推開,關起。
殷願頓了頓,巡望四周。房里有人。他放輕腳步,繞過屏風,一步一步走近床鋪,而後倏地頓步!
「江淘兒?你怎麼睡在這里?」他的眸光,深了。
怎麼回事?她居然在「暖閣」睡覺,被子還蓋得好好的!細細的呼息與微微往上勾起的唇角,一看便知她正陷于美夢之中,她就這麼毫無戒防地躺在他的床榻上!
「你怎麼可以睡在我的床鋪上?」低沉一問,但她並未被吵醒,可見得睡得極入眠。
殷願慢慢地坐在床沿處,指月復探向她的粉頰,輕輕滑移著,輕喚道︰「江淘兒,這不是你的床。」
「唔……」嚶嚀一聲,她動一動,翻了個身,側睡,容顏朝向他,雙眼卻依舊是緊閉著的。
「不醒?」修長食指滑向她的發絲,撩起一縷烏絲卷玩著,一會兒後,又拉了拉她的發絲,「還是不醒?」
她就這麼放心地睡著,不管這是男子的寢房,膽敢如此,是料定了他不會對付她嗎?
「睡得還真甜……可是,你怎麼可以睡著,還睡得這麼安穩,睡得這麼理所當然,睡到……令、人、生、氣!」留她在「形影樓」,且不願傷她性命,口頭雖說要蹂躪她,至今卻連一個動作都沒有,就因為她抓住了他的不忍,所以膽敢違逆他的命令,也膽敢將承諾視為敝屣。
「我的慈悲竟然教你利用了,你好樣兒的……」殷願喃著,黑眸閃爍出凌厲的光芒來。
第五章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鳥鳴啁啾,好悅耳,讓原本沉睡的江淘兒忍不住豎起耳朵來。
「唔……」她揉了揉眼楮,睜開困倦的眼皮。「天亮了嗎?呵∼∼」微張小嘴,打了個呵欠,動了動身子,側過身,定住!
「哇!」她低嚷,心漏跳了一拍、又漏一拍,緊接著櫻唇發顫。
而後,床鋪又再震動了一下。
她眨眼,再眨眼。
殷願側過身子,與她面對面。
「真的是殷願!」江淘兒低嚷道!
至此,她終于確定躺在身邊的男人不是幻影,而是真實存在的,並且忍不住梭巡著他的面容,視線開始從他飽滿的額頭往下移動,巡望過濃眉、星眸、挺直的鼻梁與抿起的薄唇。好賞心悅目的容貌呀,只是,她也清楚地感受到從他身上迸射出來的詭譎肅殺之氣。
「殷願少爺,你……你怎麼會躺在我旁邊?」她啞聲問道。
「你睡得很熟嘛。」殷願毫無抑揚頓挫地說著,卻非回覆她的疑問。
「是、是啊,我睡熟了,熟到不知道你竟睡在我身邊。」怎麼會變成這樣?她跟他同睡一張床上?她跟他同睡一張床?!
「是你爬上我的床,是你主動睡在我身邊。『暖閣』是我就寢的房間,你要明白,是你爬上我的床,睡在我身邊,而非我睡在你身旁。」他說著其中的差別,強調是她主動爬上他的床,而非他召喚她前來的。
「你的口氣好差。」
「我若再對你溫柔,你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我哪里敢放肆來著?」她細聲回道。他的說法、他的眼神,好似都在指控她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壞事似的。「你在生氣嗎?因為我睡著了?對不住,我承認因為床鋪太過舒適而睡著,暖床工作是失敗了。」
「暖床工作?」這又是什麼東西?殷願臉色更沉了。
「其實你應該要喚醒我的。」江淘兒喃喃地坐起身。喚醒她不就沒事了,何必這麼生氣?
「所以錯的人是我?」他亦起身,面對著她,陰柔的眼神轉為陰毒。這種話她也敢說出口?
「是你要求暖床的,我只是服從命令。雖然暖床暖過了頭,睡著了,可你也別惡臉相向啊!」
「我啥時下了這道暖床的命令?」殷願問。
「是杜……」等等,先別扯上杜鵑等人,殷願這詭計多端的家伙是何用意?連自己的習性也可以裝無知,那麼她就來提醒他好了!「因為天涼,你怕冷,于是命令奴僕替你暖暖被窩,你要否認下過這道命令嗎?」
「胡扯!」
還真否認。「我沒有胡扯,我是領令前來暖床的。」
「你是領誰的命令?說!」他冷笑。
江淘兒忍不住抓住被角,他像閻王般的笑容令人害怕。
「我領誰的命令?就是……就是……」她咬住下唇。如果現在說出三女婢,一定會把三女婢給害死的。殷願突然不願意承認下過這道命令,是因為發現暖床的人是她,他為了顧及自己的顏面就不承認,就擔心被她這個人質給抓到弱點!
「怎麼不說話?還是根本就沒有這道命令?」她原來是心機女!
「你好凶,而且凶得毫無道理。其實暖床又不是什麼大事,你不必如此憤然的!」
「對你而言,暖床是天賜良機,我若是欣然接受,你當然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