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死定了,這回必死無疑!
咦?她……飛了起來?
就在電光石火間,佟七樂覺得腰際倏地一緊,旋即就被一只手臂給緊緊環抱住,然後整個人騰空飛躍而起。
她要飛到天上去了?她可以親吻到白白的棉絮了?她並非被打進阿鼻地獄里,而是飛上天去當神仙?
「啊--」一道長長的慘叫聲揚起,佟七樂循著聲音看了過去,瞧見黑衣蒙面人被司徒迭世狠狠踢了一腳,然後飛了出去,可是蒙面人手中的銀色刀刃卻變成了紅色……那是血吧?
緊接著,身子落地,佟七樂呆呆地望著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蒙面人。叫得這麼淒慘,他是被自己的刀子給砍傷了嗎?
可是……
「咦?」她感覺到手中有著濕濕熱熱的液體,一看,手指沾著血紅色,她大吃一驚,問道︰「我受傷了?」可她並不覺得身子哪里傷著了啊,因為一點兒痛感都沒有。既然如此,手指上的血漬是打哪兒來的呢?
她疑惑地看著司徒迭世,臉色驟然一變,立刻往他的背上瞧去--他的黑色錦衣上果然是濕濡的,而且血液仍然不斷地從黑衫中滲透出來。
「是您……是您受傷了?」她臉色刷白。
「是啊,是我受傷了。」他道,唇瓣卻依然噙著笑。
「您受傷了?!那您怎麼還……還笑得出來?都被刺客砍傷了,您竟然還笑得出來?」
「看到妳的神情,我歡喜得很,自然會發笑。」
「我的神情?」她模著自己的臉蛋,相信此時此刻的她,五官一定是扭曲變形的,因為她很驚恐啊!「你瘋了嗎?你受傷了耶,還管我的臉干麼?而且笑什麼啊?你一定是因為流了太多血,腦子魯鈍了,才會說出這些瘋言瘋語來!」她憂心如焚,一股腦兒地把心底話都給傾吐出來,甚至連喚他的口吻都不再敬重,尤其見他不痛不癢的模樣,更忍不住動氣,口不擇言地訓斥了他一頓。「不跟你說了,我馬上扶你回寢室去。」
「好啊!」他干脆順勢靠著她軟軟的身子,讓她扶著返回寢室。
驚慌失措的佟七樂一心想救司徒迭世,因此沒瞧見有個人突然從假山後方冒了出來,拖走哀叫不休的蒙面人。她現在的心思,只放在他身上。
一出「翠苑」後,佟七樂立刻吩咐侍衛找御醫過來。
「司徒迭世,你為什麼還在笑呀?」一路上,他的笑容不曾褪去過。
他不答,依然笑著。
她快瘋了。「夠了吧?你真的沒事嗎?要真沒事,你為什麼要一直笑?還笑!不要笑了啦--」
樂之後,怕的是生悲。
佟七樂小心翼翼地捧著瓷碗走進寢室。
司徒迭世則是斜臥在床榻上,態度悠哉自得,依然不把受傷當成一回事。
反觀她則忙得像只無頭蒼蠅似的,急急問著御醫他的傷勢狀況,雖然得到「只是皮肉傷」的響應,可她就是不安,高懸的心就是無法放下,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佟七樂捧著瓷碗坐在床榻邊的椅凳上,輕輕地吹涼了藥,舀了一口,放到他嘴邊,道︰「郡王,喝藥了。」
「是妳煎的藥汁?」他抬眼,問道。
「是的。」她可是在廚房忙到滿身大汗。
司徒迭世坐起,但沒喝下湯匙里的藥汁。
「怎麼不喝?」
他忽然伸出手,掌心就貼在她的心窩處。
「唉呀!」她手一顫,差點翻倒手上的瓷碗。「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事情都過了兩個時辰,妳的心兒卻還是怦動得好厲害啊!」凝視著她不安的容顏,他似笑非笑地道︰「就這麼擔心我?」
僵硬的唇瓣原本要月兌口答「是」,可心里突然閃過了些什麼,讓她臨時改變了主意。
「非關擔憂,那是因為我剛從廚房走來,步伐快了些,所以心口才會跳得這麼快速。」不能再被他掌握到她對他的關心了,況且,她的付出也不能改變他愛男人的性癖。
「是嗎?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他道,嘴角的笑意愈來愈陰沈。
她深吸口氣,很鄭重地道︰「您能不能先喝藥?我怕涼了。」
「不喝,我怕妳可能乘機毒死我。」他一邊說,手一邊撫上她的胸。
佟七樂臉色大變,不知是因為受辱還是他的撫模,打從遇見他之後,她的心境就經常處于這種拉鋸的無奈下。
「我是這種人嗎?」她咬牙反問。
他挑眉道︰「難說喔,妳又不是沒有前例。」
聞言,她尷尬了。是啊,她先前曾經乘機為歹徒引路,現下招來他的質疑也是理所當然的。
「好,藥汁別喝了,您去請一位信得過的人幫您吧!要不然,我替您傳話給六王爺,請他來照看您好了。」佟七樂倏地起身,一方面是為了擺月兌他的「魔手」,再者則是因為她惱了。
「妳生氣的模樣真是可愛。」俊美的臉龐忽然浮現少見的溫柔,然而她並未瞧見。
背對著他的佟七樂終于忍不住道︰「郡王,您已經徹底迷惑了我,我完全弄不明白您究竟是想要我照顧您,還是要我離您遠遠的?就像您會受傷這件事也讓我不懂。您的武功應該很好,為什麼會失手被砍了一刀?再說了,保護郡王府的侍衛那麼多,您為何就是不召喚手下來護衛您的安全,竟然執意以郡王之尊和刺客拚個你死我活?」
「有什麼好奇怪的?不招來侍衛守護,讓自己受傷,純粹就是想看看妳心疼的表情啊!我是故意的。」他說道,綿綿細語卻卷起了萬丈波濤。
「什麼?!」她的手重重抖了一下,差點把瓷碗摔到地上。
他重復說了一次。「我迷戀上妳擔憂我的表情,所以故意讓自己受傷。」
「你你你……你是瘋子嗎?」忍不住了,她一下子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郡王,亦是她高高在上的相公,回過身,再一次口不擇言地斥罵了他。
「能夠見到妳擔憂的神情,我當一次瘋子又何妨?」他笑道。
「你這人、這人……果真殘忍!不單單對別人殘忍,對自己也殘忍!」修羅果然就是修羅,連自己都可以啃噬,真是好可怕啊!可古怪的是,她竟然對這個修羅愈來愈放不下了。
先前,她日日夜夜都在詛咒他快點死去,可自從那晚當他警告她不許再打謊後,她對他的戒心居然完全消失,甚至對他開始有了情分,在他遇難時,更是會為他擔心。
「不過,這樣已經足夠了,我不會再奢求更多的。」司徒迭世又說著,而後緩緩垂下雙眸,讓黑影慢慢地罩住他俊美的容顏。
「夠了?什麼事情夠了?」她又被他攪胡涂了。
他抬頭,溫柔已換成冷厲。
「這樣就夠了。」他想要的,就是享受她片刻的關懷,他已經得到了,既然目的已達成,現下就是該放手的時刻了。「我累了,想休息,妳吩咐石妥當再重新為我煎藥。」他冷淡地吩咐她。
粉拳忍不住又緊握。「你就是不喝我手中的藥汁?」
「妳走吧。」他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你!」佟七樂怒瞪他,對他一下子願意為她受傷,一下子卻又冷漠地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反復態度無法理解。修羅果然是不可親近,也不可相信的!
「還不走?」他不耐煩地催趕她。
「好,我走!我不妨礙你休息,我走!」哼!踩著重重的步伐,她大步離去。
司徒迭世望著她氣呼呼的背影,笑了,只是,那是一抹心疼卻又無奈的奇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