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以貴集團的雄厚財力,你們大可在最好的地點建造最完美的精品旅館,不論是什麼樣的美味料理或者是如何奢華舒適的房間設計,憑你康執董的能耐並不難完成,為什麼偏偏選上MARINARA?雖然那是間下起眼的小小民宿,可你知道嗎?那是很多人賴以生活的標的。」
「同樣的,那也是我拓展事業的標的。」他瞬也不瞬的望著蘇達娜。
「我真的不懂你,僅僅因為你一人,有多少人的希望就要破滅,可那對你來說充其量不過就是噱頭。」
「听著,蘇達娜,我要的不是噱頭,不是天價的土地價格和豪華的建料裝潢,而是能夠和市場區隔出來獨一無二的賣點,我不需要最昂貴的地點,但是要最符合精神的地方,我不需要俗氣的豪華,而是要一種無可比擬的風格和味道。」
「既然如此,你該做的事情是要保有MARINARA原來的樣子,而不是大張旗鼓的去改變它。」
「我不是改變,而是要用優質的包裝進而彰顯它的好,這其中就包括地道的三星級美味料理、親切的專業服務。」
「那你就更不應該不由分說的解雇MARINARA的員工,如果你真正懂得經營的話……因為我們原本就有最地道的意式料理,還有最親切溫暖的服務!」蘇達挪斜睨他一眼,「還是說,你也不過是盲目崇尚三星級口味的假上流,听到所謂三星級料理就夸說好吃,卻對真正的美味毫無鑒賞能力,因為你的低能判斷讓我嚴重質疑你經營管理的能力。」
眯起森冷的眼,康澤爾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指責他的任何決策判斷,只有她,只有她敢這麼毫不留情的批判他!
「蘇達娜,打從我進入廣康集團開始,所有的財經雜志莫不把我奉為新一代的經營之神,從來沒有人敢質疑我的能力。」低沉的嗓音透著威脅。
「凡事總要有個開始,我就是那個開始質疑你的人,因為你夠愚笨。」她抬高下顎,擺明不一不弱。
「我夠笨?我倒認為你莽莽撞撞的離開米蘭回到台灣,才是愚笨的行為。」
「你沒資格這樣說我,若不是你們銀行趕盡殺絕,今天我不需要漂洋過海放棄一切趕回來。」蘇達娜激動的嚷著。
好、好、好,他不是人,他是天殺的大壞蛋,可不知道剛剛是誰把渾身濕淋淋、凍得快要失溫的可憐蟲帶回來。
「你真是我見過最不知道好歹的女人。」康澤爾沒好氣的說。
「你也是我見過最自大傲慢的男人。」她反唇相譏。
「可是礙于現實,你卻得對自大傲慢的男人搖尾乞憐,」他狂妄自負的說︰「不是嗎?」
這句話就像一記巴掌似的打上蘇達娜的臉,她怔愣半晌,久久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搖尾乞憐……他竟然用這樣不堪的字眼來說她!她渾身激動的不住顫抖,雙眸驀然灼熱異常,屈辱的淚水在眼眶打轉,她被羞辱了!被康澤爾這個可惡的男人徹底的羞辱了!
她撲上前去揪緊他的衣襟,憤怒的雙手使勁捶打,「你這個天殺的大混蛋,我才沒有對你搖尾乞憐,我的自尊才不容許我對你這種惡劣下流的男人示弱,我不是狗,不需要對你這個惡魔搖尾乞憐……」
康澤爾原想要抓制住她的瘋狂舉動,然而低頭看到她白皙臉龐上奔流的淚水,他慌了,心軟了,一時間無法應變的他只能放任著她歇斯匠里的對他態意撒潑。
「你是個沒有心的男人,你愛不了別人也不讓人愛你,更無法學著相信別人,所以你不懂人與人之間情感的可貴,這世界上除了臣服的員工和競爭對手,你身邊沒有真正的朋友存在,因為你無法和人交心!
「你以為用事業的成就就可以弭平一切缺失,但是你自己心里明白,心是空的、空蕩蕩的,我真的懷疑像你這種刻薄成性的怪物是怎麼存活下來的,靠飲敵人的血,嗑敵人的骨嗎?」
他還來不及說什麼,盛怒之中的蘇達娜已經轉身從他面前飛奔離開。
康澤爾瞪著自己面前這雙空蕩蕩的手,破天荒的驚恐意識到被挑出的空乏是那麼的強大,強大到幾乎要吞噬掉他整個人。
你的心是空的,空蕩蕩的……蘇達娜說的話像綿密的細針,直直扎入他的心,他不知道痛,卻感覺無比空虛。
砰——大門響超一記巨響把他徹底震醒,等他意識到那是什麼,蘇達娜已經離開,穿著單薄的浴袍就這樣離開了。
「該死!」他發出一句低咒,旋即邁開步伐追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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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電梯,蘇達娜倉卒中差點撞上一對看似剛參加宴會歸來的夫妻,身著名貴禮服的兩人在乍見她時,眼神是那麼錯愕、不可置信,飛快打量她的目光中,還帶有對她與此地格格不入的強烈質疑。
她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對他們雙眸里頭射出的驚愕當場了然于胸。
沒有一個人會穿這樣跑出來的,至少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住宅里,這種不倫不類的裝扮是從來沒有過的。
但是眼下的她又能如何?「抱歉……」哽咽的她撂下羞愧的歉意,不敢回應管理員的探問,頭也不回的離開這棟屬于精英人士所有的昂貴住宅。
蘇達娜從沒有料想過自己會有這麼狼狽的一天,穿著過大的浴袍,在這冷冽的冬夜里沒有方向的奔跑,當赤果的雙腳踏在幾乎要結冰的地面時,腳掌僵硬、發疼。
她恨康澤爾,她恨死這個男人了,他從她那兒搶走的不單是她精神依賴的MARINARA,還有她的尊嚴……她恨他,她恨他——
這廂,康澤爾追出來時,只來得及看到電梯門關上的剎那,他重重按著電梯鈕,卻依然阻止不了蘇達娜從面前離開。
「該死!」他發出一記咒罵,連忙從一旁的樓梯追逐而下。
以前怎麼從來沒發現自己住的樓層有這麼高?他破天荒的懷疑起這樣的速度,不知道是否來得及阻止她離開?
餅去,他從來沒有質疑過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他對自己永遠充滿了信心,全然相信自己所作的每個判斷和決定,可是這一秒鐘,他卻對自己產生了空前的懷疑。
隨著他每一次跳躍,他對自我的信任就面臨一次挑戰,到最後,已經什麼都不敢想。
康澤爾幾乎是用大跳躍的方式倉皇趕到了大廳,管理員見到是他,正要恭敬的起身問好,氣息粗喘的他已經搶先發問——
「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浴袍的女孩子離開?她人呢?往哪邊走?快說——」
「有、有看到!那個小姐剛剛頭也不回的跑了,我猜她應該是順著前方那條馬路……」管理員震懾于他的壞臉色,畏懼的指著外頭的馬路,生怕一個延誤,他渾身骨頭就要被眼前這威儀天生的男人給拆了。
康澤爾從他眼中看見打從心里的強烈畏懼,心頭一悵,一股被看穿的羞赧從腳底板猛的竄升。
沒錯!蘇達娜說的沒有錯,這世界上除了一個畢飛宇之外,他身邊只有臣服的員工和競爭對手,以及只知道畏懼他、敵視他的人,他康澤爾確實沒有其它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存在,因為他是那樣高高在上,也因為他……是個沒心的人。
「謝謝。」他斂下與生俱來那銳不可擋的高貴光芒,第一次對管理員投以真誠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