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假日的Starbucks
點了杯熱拿鐵的靳茉莉硬是厚顏無恥的霸佔整張小圓桌不肯走,盡避她的單身狂妄已經惹來許多敗興而歸的聚會團體所側目,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她依然故我。
微鬈的中長發被鯊魚夾四面八方胡亂的捆束在腦後,套上毛衣穿著家居棉褲,鼻梁上的塑膠框眼鏡老態龍鍾的掛著,尤其經典的是她褲管下的毛襪加拖鞋,說有多邁遢就有多邋遢。
欸、欸、欸,什麼邋遢?就算是美貌如林志玲,也不會放假都還穿著名貴小禮服在家里東躺西睡吧?這是靳茉莉千篇一律的抗辯說辭。
對,在家,對靳茉莉來說,距離床鋪方圓五百里內的上地都包含在家的範圍里,想當然耳,路口轉角的咖啡店也是家的一部分。
至于她的打扮……當然是無懈可擊的居家模樣嘍!
靠近門口的小圓桌上,四散的稿子被反覆的修修改改,凌亂的程度簡直媲美幼兒涂鴉大全,偏偏無論靳茉莉如何宵衣旰食,彈精竭慮的努力修改,卻總是覺得詞句卡卡的,實在太不符合她專欄作家的威名,逼得精神委靡的她索性把眼鏡推至頭頂上,手中的筆隨意一扔,整個人軟綿綿的埋向桌面,開始她假日癥候群之一的無病申吟。
「我愛他、他愛她,偏偏她愛的是另一個她……哎呀,這世界明明就是由男人和女人共同組成,為什麼愛不愛也可以搞得這麼復雜?唉,說穿了都是一堆奇怪的飲食男女。」她忍不住嘀咕起人性的諸多不可確定性。
嘀咕的當下,頑皮的腳還不肯罷休,甩呀甩的,拖鞋無助的被拋了出去,穿著毛襪的腳掌就胡亂的在地上蠕動找尋依歸,等套回拖鞋,她又故伎重施把拖鞋甩了出去,反反覆覆倒也玩得自得其樂,渾然不覺身旁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口光,正以著堅定不栘的決心緊緊鎖定她。
素顏的靳茉莉近乎無意識的反射動作,看在一旁的雷鎮喬眼里卻是有趣極了,俊美無儔的臉龐扯開一抹笑容久久收不回,欣賞靳茉莉素顏美態的同時,他也成了一旁女性同胞品頭論足的對象。
「好帥喔,他完全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男人看起來好眼熟,好像在電視上見過。」
「天啊,沒戴戒指,是單身,他是單身。」
盡避熱切的交談形成一股驚人的氣勢,雷鎮喬卻只把注意力給了咖啡店里那個過分居家的女人。
嘴角往上一勾,「不接電話是不是?手機關機來個兩不相應是不是?靳茉莉呀靳茉莉,如果你以為這樣避不見面就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那你還真是太低估了我雷鎮喬的決心。一個月的約定可沒那麼容易讓你蒙混過關。」
喝盡面前的咖啡,他從容起身,鎖定目標大步走向前。
偏巧,還沒來得及走近目標物,啪!靳茉莉腳下的拖鞋倒是先陰錯陽差的落在他面前。
「呵,自投羅網。」玩心大起的雷鎮喬索性不吭半句,眸子飛迅閃過惡作劇的躍躍光芒,抬腳一把踩住,雙手橫錯胸前,整個人矗立在走道上,好整以暇的等著看靳茉莉的反應。
渾然不覺有異的靳茉莉依然踮起足尖努力的勾著拖鞋,偏偏搜尋老半天卻一直沒能把迷途的拖鞋勾回來,迷糊的她怔愣了下,「咦?鞋子呢?」旋即抓下頭頂上的眼鏡,納悶的低頭往桌下瞧去。
這才驀然發現,她可憐的拖鞋正被某個臭男人的可惡大腳一把踩在地上動彈不得。
「先生,你踩到我的拖鞋了!」
穿著休閑鞋的大腳丫動也不動。
眼見對方遲遲沒有挪開的意思,缺乏耐性的她索性騰出另一只腳踢了踢對方霸道的腳掌。
唷,這家伙依然不動如山呢!
靳茉莉的天生蠻性在這一瞬間毛了起來,板起凶神惡煞的臉孔,橫過眼楮往禍首瞪去,一張過分燦爛的笑容就這樣闖入視線。
喝,是雷鎮喬——
原本要爆出的責難在她看清楚面前的男人後,全數吞咽不去,她趕緊別開臉,火速用雙手擋在面前心虛的低垂著頭,就是沒膽多瞧他一眼。
「該死,怎麼是他!為了不想見到他,我手機不敢開機,連家都不敢待了,竟然還被逮到。」手掌後的小嘴懊惱嘀咕。
雷鎮喬把她臉上的乍赧神色瞧得一清二楚,一把拉開她面前的椅子逕自坐了下去。
「早安呀,小奴隸。」
刺耳的稱呼逼得靳茉莉霍然放下手失態大嚷,「我明明警告過你,不準叫我小奴隸……」
瞬間,整家咖啡店的人都停下手邊的動作,詫異的瞪向大聲嚷嚷的靳茉莉,每個人的臉上都隱藏了太多太多的打量與關切,當場窘得靳茉莉恨不得奪門而出。
二話不說,她咬住筆,雙手趕緊把桌上的散稿全部收攏往腋下一夾,套上拖鞋,頭也不回的倉皇逃開。
盡避她的動作已經是難得的迅速敏捷,可就是有個洞燭機先的家伙比她更先一步拉住門,無論她怎麼使勁的推,那扇通往康莊大道的安全之門就是無法撼動分毫。
「還想逃?」雷鎮喬莞爾的問。
「放手,雷鎮喬,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喊性騷擾了喔!」被困在店門口的靳茉莉羞愧得滿臉通紅。
「喊呀,大聲的喊,這滿屋子的人都可以證明我並沒有騷擾你。」
「胡說,你現在這種阻撓的行為就是一種騷擾。」
「我只是來找我的奴隸,奴、隸。」他說話的同時,不忘使壞的把氣息吹拂上她的耳畔。
哇,有趣,靳茉莉整個人像被電到似的,僵在原地。
兩個人整整在店門口對峙十多分鐘,雷鎮喬的誓在必得,在男人天生蠻力的護航下漸漸取得上風,而靳茉莉只有節節敗退的命運。
終末,她放棄了,甩開手,板起臭臉轉身面對他,「你到底要做什麼?今天是星期假日,你就不能讓我清靜清靜嗎?」
「我也很想讓你清靜,但是當主人都無法獲得清靜的時候,身為奴隸的你又有什麼資格要求清靜?」
「夠了,什麼鬼話,你清靜不清靜又不歸我管。」
「小茉莉,做人要負責任,不可以這樣敷衍了事。」
「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願意消失啦!」「到我家來。」
「啥——」她猛然推開他,火速拉開兩人的距離,「雷鎮喬,你這個人面獸心、衣冠禽獸,果然露出你的猙獰面目了吧,竟然要我去你家!我鄭重告訴你,想上床,門兒都沒有!不,是連窗戶都沒有。果然是,大白天就在想這種事情,你呀你,羞不羞呀…」連珠炮似的指責著雷鎮喬的不是。
拜靳茉莉的嗓門所賜,上床兩個字再度引來店內所有人的注意。要不是看在待會還需要這女人幫忙的份上,雷鎮喬還真想把她敲昏打包帶走。
「我說小奴隸呀,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要你到我家去沒錯,但是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要上床,男人是視覺動物,就算興致再高昂,也無法隨便對個毛襪拖鞋女下手,當然啦,如果你這麼覬覦我的男色,我倒是可以基于體恤你而考慮、考慮。」
雷鎮喬的說話聲量不大不小,恰恰好足以引起周圍的旁觀者一陣大笑,除了靳茉莉之外。
他說她是什麼?毛襪拖鞋女?靳茉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根本是一整個完美到不行,雷鎮喬這個碎嘴男到底是什麼意思嘛!
「你、你、你真是我看過最卑劣的男人——」
「對,我很卑劣,就念在我找你一整個上午的份上,快點跟我走。」擔心旁觀者的笑聲會不慎擦槍走火引發靳茉莉的怒氣,雷鎮喬決定早早走人為上策。